第 188章 我说过，这善缘你不结也得结
太子东宫的书房，沉水香的气息也压不住那股无形的凝重。
东方晟手持那枚玄金令牌，一路畅通无阻，侍从护卫见令如太子亲临，无不垂首屏息。
她步履生风，掠过深宫朱墙，径直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书房内光线明亮，雪清河正立于巨大的星罗帝国疆域图前，指尖划过蜿蜒的山脉线条。
听到开门声，她并未回头，只淡淡道：
“你倒是来得快。”
语气里带着一丝只有彼此才懂的熟稔。
然而，当她转过身时，目光却微微一顿。
东方晟身后，还跟着一人。
七宝琉璃宗宗主，宁风致。
宁风致一身月白长衫，气质温润如玉，正含笑看着东方晟，眼神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原来是东方公子，幸会。
方才与殿下正论及边境商路，不想公子也来了。”
东方晟心中念头电转，面上却毫无异色，从容一揖，姿态无可挑剔：
“宁宗主当面，草民失礼了。
适才心急求见殿下，
未想打扰宗主与殿下议事。”
雪清河已恢复太子雍容，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走到主位坐下：
“无妨。
东方公子是孤的‘故交’，
非是外人。”
“宁宗主方才所言商路之事，
孤已了然于心，改日再与宗主详议。”
宁风致何等人物，闻弦歌而知雅意。
他目光在雪清河与东方晟之间不着痕迹地一扫，那份熟稔与信任感，绝非寻常“故交”能及。
尤其是东方晟手中那枚象征太子亲临的玄金令牌，更是无声地诉说着某种超乎寻常的联系。
他心念微动，面上笑容依旧和煦如春风，起身拱手：
“殿下既有贵客，风致便先行告退。
商路之事，静候殿下佳音。”
“宗主慢走。”
雪清河微微颔首。
宁风致含笑对东方晟点点头，离开了书房。
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
东方晟脸上的温雅客套瞬间褪去，一步上前，直接附到雪清河耳边。
温热的呼吸拂过对方敏感的耳垂，声音压得极低，只断断续续泄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需……金蝉脱壳……方……”
雪清河端坐的身躯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放松。
她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那双写满算计的眼眸，眉梢高高挑起，声音却故意扬高了几分，带着赞叹：
“哦？竟有此事？
没想到东方兄不仅精通音律，
竟还对这等……
移花接木、金蝉脱壳的妙计，
也深有心得？真是令孤刮目相看！”
东方晟直起身，退开半步，折扇“唰”地展开，掩住半边脸，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揶揄和一丝得意：
“太子殿下今日才知？
看来殿下这‘日理万机’，
也并非事事洞明啊。”
她手腕一翻，指尖不知何时已拈出一角质地奇特，边缘有些磨损泛黄的符纸。
一丝了然和哭笑不得的意味在她眼底飞快闪过。
她伸手，极其自然地从东方晟指间接过那角符纸。
入手微凉，触感奇异。
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符纸边缘磨损的痕迹，指尖感受到那微弱却真实的空间波动，唇角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
“东方兄这‘善缘’……
当初送到月轩主面前，
怕是被拒之门外，摔得不轻吧？”
东方晟挑眉，不置可否，笑容狡黠。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群山环抱，云雾缭绕的隐世之地。
昊天宗，议事大厅。
沉重的青铜烛台燃烧着粗大的牛油蜡烛，火焰跳跃，将墙壁上巨大的昊天锤图腾映照得忽明忽暗，更添几分沉重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松脂和铁锈混合的冷硬气息。
五位须发皆白、面容肃穆的长老端坐于上首黑铁铸就的座椅上，如同五尊冰冷的铁像。
下首，宗主唐啸眉头紧锁，身侧站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唐月华。
“……天斗城传来的消息，
雪夜大帝病体沉疴，已是风中残烛。”
二长老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摩擦，干涩而冰冷，打破了死寂，
“雪清河地位看似稳固，然则，
雪崩此子，绝非庸碌之辈。
其母族在天斗军方盘根错节，其本人，
更是在雪清河‘贤明’之下，隐忍多年！”
三长老花白的胡须上甚至凝结着从外面带进来的细小冰碴，他缓缓接口，声音带着穿透山风的寒意：
“雪夜一死，天斗必乱！
雪清河与雪崩，两虎相争，
无论谁胜谁负，皇权更迭之际，
便是帝国最虚弱、各方势力重新洗牌之时！
这，正是我昊天宗结束隐世，
重锤定音，再次君临大陆的绝佳跳板！”
唐月华纤细的身体猛地一颤。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底蔓延开来的冰冷绝望。
“然则，”
五长老鹰隼般的目光，钉在唐月华毫无血色的脸上，
“欲介入帝国纷争，需有立足之基！
雪崩，便是那块最合适的踏脚石！
月华！”
唐月华只觉得那一声呼唤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你经营月轩多年，
周旋于天斗权贵之间，
身份、才情、声望，皆是上上之选！”
五长老的声音斩钉截铁，
“嫁予雪崩四皇子，
成为我昊天宗在天斗皇室的内应！
待他日雪崩登顶，或两败俱伤之际，
便是昊天巨锤，重临天下之时！”
“不……”
一声微弱的、带着绝望泣音的拒绝，从唐月华惨白的唇间溢出。
她经营月轩，以乐音洗涤人心，以贵族礼仪教化世人，所求不过一份超然与清净。
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宗门重回权力漩涡的棋子，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嫁给那个传闻中纨绔不堪的雪崩？
那与她毕生所追求的一切，背道而驰！
“此事已决！”
二长老猛地一拍身旁黑铁扶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烛火剧烈摇曳，在唐月华失神的瞳孔中投下狂乱跳动的阴影，
“为宗门大业，个人荣辱，何足道哉！
月华，你是我昊天宗的女儿！”
个人荣辱，何足道哉……昊天宗的女儿……
她踉跄一步，被兄长唐啸下意识扶住手臂。
唐啸脸上亦是痛苦挣扎，嘴唇翕动，却最终在五位长老冰冷威严的注视下，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别开了脸。
巨大的屈辱、不甘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剥离出来，在冰冷的议事厅上空无助地飘荡。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灭顶的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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