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硬气了一回
“陈总，我不同意！”
会后刚散，王涛，技术部的骨干，第一个堵住陈璐，腮帮子鼓着，语气冲人，“咱们是写代码的，不是车间搬零件！灵感这玩意儿，KPI能量得出来？”
“陈姐，996？把人当牛马使呢？以前熬夜咱们图个啥？不就图把事儿干成！现在倒好，熬夜就为了填他那破表格？”
其他几个开发也围上来，七嘴八舌。研发部像开了锅。
但这还没完。
陈大卫的第二板斧，直接冲着公司最紧要的“神农计划”去了。
高层会上，张之平刚把这计划摊开讲完，陈大卫就往后一靠，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轻哼。
“C2C？张董，”他语带嘲讽，“说句不中听的，您这想法……有点儿异想天开啊。”
“在国内现在搞这个，那不是瞎折腾么？就搁沙漠里挖泳池！”
他竖起三根指头，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砸出来，“快递呢？我们有UPS、FedEx那种能把包裹几天内送遍全国的公司吗？难道让买家干等个十天半月？钱怎么收付？信用卡？PayPal？都没有！靠银行汇款？陌生人间谁信谁？最要命是信用！我买的东西，照片和实物能对上不？买家耍赖说没收到，咱有啥招？根本没法保障！”
每个问题都像楔子，凿在“神农计划”最疼的地儿。
张之平张了张嘴，竟一时哑然。
陈大卫瞧着，干脆利落给判了死刑：“所以，‘神农计划’纯粹浪费资源！我建议立刻砍掉！”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他自己那份连夜赶制、密密麻麻全是图表的PPT就映在了屏幕上。
“眼下，公司必须把所有力气收回来，扑在核心上——QQ！”他话音陡转，“但QQ不能永远是个免费聊天的摆设！那是最不值钱的路子！得彻底改头换面，把它变成给企业用的高效办公平台！加上文件传收、在线编辑、加密通话……然后直接向全国企业收年费、月费！这才是赚钱的正道！”
陈大卫这手“大手术”，在星火内部炸开了锅。公司明里暗里很快分成了两派：
一边是以CEO陈大卫为首，跟着他从高盛来的那拨人。
他们眼里只有硬邦邦的数据、分毫不差的逻辑，张嘴闭口都是“效率”、“成本”，骨子里透着一股资本的寒气。
另一边是技术总监陈璐和她带着的那群老程序员，不少是从当年小网吧一路跟过来的老伙计。
他们更看重用户实际用着咋样，产品有没有灵魂，嘴上常念叨“梦想”、“体验”。
董事长张之平夹在中间，两边拉扯，心里头跟油煎似的。
他听着陈大卫条条框框分析都觉得有道理，能赚快钱；可儿子张弛那套关于“跳蚤市场”和“家”的朴素想法，又总觉得更深，更暖人心。这把老板椅，坐着真烫人啊。
眼瞅着两边矛盾火气越来越大，陈大卫干脆撕掉了温和的面具。
一次只有他们仨在的高层闭门会上，他把那本翻得卷边、写满冰冷数字的PPT“啪”一声摔在张之平面前的桌上，语气冷得像冰。
“张董，我的耐心耗完了。一周了，今天必须给个准话。”
指尖戳着屏幕上那条漂亮得刺眼的盈利曲线，“要么，就走这条能让我在十八个月内看到钱的正路。”
他顿住，眼神刀子一样剜过去：“要么，我就以CEO和高盛代表的身份，马上向董事会递交报告——‘项目面临重大战略风险’。我会正式提议秦总和董事会，停止投钱，启动止损程序，撤资！”
他紧盯着张之平瞬间惨白的脸，一字一顿，吐出最后的判决：“你，挑一条。”
会议室死寂。陈大卫的最后通牒，像把无形刀，扎得每个人后脊发麻。
“按我的办。或者，我请秦总撤资。选吧。”
话里话外，赤裸裸就是那句——顺我者昌。
陈璐和她身后的几个技术骨干，紧抿着嘴，脸上没一点血色，指节攥得发白。
他们绝望地看向张之平，心知肚明。面对资本的意志，面对公司存亡的威胁，他们这位草根出身的董事长，根本别无选择。
所有人都以为张之平会妥协。
因为陈大卫背后站着星火的“金主爸爸”，那个谁也得罪不起的投行女王秦雨。
张之平确实怕了。
他沉默着，没有当场回答，只是用沙哑的声音宣布散会。
走出办公室时，他佝偻的背影充满了疲惫，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老牛。
……
当晚，张家。
客厅里的气氛沉重得如同暴雨将至的海面。
张之平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毫无保留地向儿子倾吐着这些天的困惑、压力和恐惧。
“儿子，爸……爸是不是真的错了？”他声音低沉，“那个陈大卫，话是难听，但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他那些数据模型，叫啥来着……我看不懂，但看着就挺厉害，挺科学。”
“他说的都是大道理，有些我听不明白，但却觉得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儿子，咱们的软件不收费，如果万一真和他说的一样……那不就全完了吗？”
张之平的情绪有些激动，很明显，这些话他应该是已经憋了很久了。
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和自己儿子抱怨。
但张和却始终没说话，他只是听着，一直等张之平说完，等他手中的烟也燃尽。
此时，他才开口道：“爸爸，先别想这些了，一直想也没用。”
“您能不能帮我办一件事？”
“啥事儿？”张之平抬起头，嗓音微哑。
“换一件衣服，去咱们的网吧，别表露自己董事长的身份。”
“你就买桶泡面，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听听那些通宵打游戏的年轻人聊啥、骂啥、为啥叫好、又为啥发牢骚。”
张和的话说完，张之平却愣住了，他根本不知道儿子是什么意思。
这要求怪得很，透着股说不出的邪门。
但儿子之前诡异的事办的多了，也由不得他不信。
张和却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老爹，嘴上也没催。
张之平想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张之平没穿高档的衣服，而是换回了自己之前的工装，好像和刚下岗时一样，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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