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何氏大郎,剑戟森森
何洛珺本已下山,却被人拦在了半路,一直到如今。
她心中自是憋着一股火气,此刻又被拦,冰冷的面上已然含了怒色。
但何琇为长,乃是将来整个何氏的郎主,何洛珺只能压着火气道:“大兄寻我何事?”
何琇不答,视线仍旧落在梅枝上,问道:“四娘,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自然是礼佛。”
“是吗?”何琇微嘲。
何洛珺沉默不语。
何琇转过身来,只见双目幽幽,虽无十分怒色,但何洛珺却莫名的心中一慌,不由道:“顺便……为姑母出气。”
“你待如何?”
反正已开了头,何四娘便将自己的筹划说了出来。
“……倘若法华寺的高僧都不能去,妃陵那边,自然就没有大师可以主持超度仪式,就算他到别处寻人,我亦有办法阻止,到时那葬礼便是个笑话。”
何琇听完不置可否,却道:“这是祖母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皇后姑母那个人,不会关注这些,而身为太子詹事,太子的计划,何琇知道——此番离开建康,他正为此而来。
所以,他想知道,四娘闹的这一出,是奉谁之命?
何洛珺面上一僵,垂了垂眸,却又直直抬起。
“是我自己的意思,祖母并不知晓。”不等何琇答话,她又急急道:“三皇子闯入姑母宫中当面杀人,何其狂妄?陛下不降罪,反赐卢贵妃灵柩辒辌车,又有銮辂九旒,黄屋左纛,还有前后羽葆、虎贲班剑若干,何其荣耀!她不过是贵妃,死后的吉驾仪仗皆超规格,这般越矩,岂不是让姑母难堪?祖母甚是生气,我这么做,也是为祖母解忧。”
出乎何洛珺的意料,她的大兄不怒反笑,但她并未感到轻松,反觉出一丝森森之意。
“你要如何,我不管,你要讨祖母欢心,亦随你,甚或……搏太子妃位,我亦不理会,只一点,”何琇顿了顿,慢声道:“莫要再打六娘的主意。”
何洛珺凝神戒备,本以为气势已足,却不防听到了这句话,隐秘的心事白于人前,还是以这样一个难堪的形式,再加上最后那句关于六娘的威胁……六娘,向来是大兄最宠之人,她早便知道,但却没想到,大兄会护得这样紧。
所有的防护顿时土崩瓦解,压下急促的喘息,何洛珺抬高声量道:“大兄何意?”
“噗”得一声闷响自身后传来,何洛珺被惊动,心中顿时涌上一股不祥之感。
她转头看去,只见贴身侍女并方才送过消息的心腹并排跪在雪地里,胸前透出锋锐的刀刃,刀尖上点点血红,正滴进他们面前的雪白之中……
恐惧如同蛛网迅速攫住了她的心脏,何洛珺知道自己应该愤怒,但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顷刻间声息全无的侍女从者,何洛珺猛地回头看向她那位年岁渐长越发深沉的大兄。
何氏大郎,剑戟森森,这是她从外听来的言语,可每每看见大兄言语带笑,在六娘面前尤其和善,她便不信这话,而今,竟是亲身有了体会。
大兄……何时察觉了自己的心思,还有,今日她向六娘透消息的事,大兄如何知晓?
她已足够小心了,行事的是她贴身侍女,所用之人俱是她的心腹,且她交代过,不许透出丁点与她有关的行迹……
但大兄知道了,这样快!
额角沁出一滴冷汗,何洛珺佯怒道:“大兄——”
“今日之事,不要再有下次。”何琇打断了她,轻笑道:“东宫,可没那么好进。”
看着何洛珺瞬间惨白的面色,何琇将手中一朵娇黄碾碎,翻手丢落泥中,抬步离去。
在佛家圣地杀人,本非他所愿,佛祖若要怪罪,便怪罪他一人吧。
他无所谓。
但愿以后,四娘能识相些。
何甲收拾了首尾,快步撵上自家郎君,低声道:“处理干净了,四娘子未发一言。”
何琇点点头,“四娘明年的花销减半,另一半送给阿瑶,四娘若问,叫她找我。”
何甲记下,二人回到山下,就见另一心腹名唤何乙的,正候在马车前等着回事,他便不近马车,招招手将人叫了过来。
“郎君,曹锟不见了。”
何乙快速礼毕,低声道:“昨夜曹锟收到消息,尚氏女郎落入一股近日常在大江肆虐的水匪之手,那水匪似也要取尚氏作坊,曹锟便派人夜袭,欲夺出尚氏,但之后便没了消息,他人也不见了,不知是落在水匪之手,还是其他因由,他派出去的人手一个也未回来,还有皇陵禁卫监军吴秋,也不见人。”
何琇本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完诧异道:“全军覆没?”
何乙也是纳闷,按说曹锟所领乃是禁军,就算被分在皇陵荒废了战力,对付些打家劫舍的水匪也无甚难处,毕竟是乌合之众,再是嚣张,岂能同军队相比?但他收到的消息就是如此。
“是,水匪泊船的码头有打斗痕迹,但尸首却一具也无,岸边亦无船只,更无水匪踪迹,像是,打扫完战场全身而退了。”
这般厉害?何琇拧眉,一群打家劫舍的,竟连禁军也不敌。
“水匪是何来路?”
说起这个,何乙的声气便弱了下去,“这股水匪神出鬼没,杀人劫财后便躲入大江之中,至今未能寻到他们的老巢,故而……不知底细。只知有三个当家,大当家名二当家不常出来,只有个三当家名唤孙银,手下有数百人手,常常在江上作案……”
何琇看他一眼,何乙的头便越发低了。
这事论起来是他之过,当初曹锟派人禀报,说毗陵尚氏造出了连发之弩,此乃战场利器,可用之于军中,他禀过郎君,郎君叫他全权督办,他便应了曹锟的请命,叫他放心行事,自己便未插手。孰料曹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消息走漏,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水匪都抢在前头劫走了尚氏当家的女郎,曹锟人还失踪了……早知这曹锟如此草包,他必不会将事情全交给他。
何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曹锟事败,皆奴之过,请郎君责罚。”
何琇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虽有过,此时却不必论,而今既知敌手是谁,便可针对行事,若能将尚氏连弩之法收入我何氏门下,便算你将功折过。曹锟和吴秋若无事,叫他们协助于你,但凡成事便既往不咎,若二人身死,查明原由,符合条件者,加以抚恤,若有罪,叫他们家人来抵。”
“是!”
“尚氏擅精工,早年为军中制过不少利器,获罪后虽人丁凋零,技艺也流落,但祖传秘法定有,与其落到别人手里,不如落到我的手上。”何琇沉吟片刻,又道:“听说那尚莲秾如今是尚氏的坊主,此女或知技法,寻到人后加以礼遇。她若肯投我,自是最好,若不肯投……”
何乙屏息等待命令,然而郎君忽又停住,之后才问他道:“尚氏作坊在哪里?”
何乙愣了愣,方回:“铁山,毗陵郡内。”
“找个识路之人,叫他来见我。”
何乙领命而去,何琇才转身向马车走去。
车中的女郎被惊动,拥着暖裘恹恹坐起,埋怨道:“阿兄耽搁太久了,我都快冻僵了。”
车里有火盆暖炉,何琇从外而入,只觉热燥,阿妹偏说冷,他也就哄道:“是阿兄太慢了,害阿瑶久等。”
阿瑶仍旧板着脸:“那阿兄需向我赔礼。”
何琇果真拱手一揖:“是阿兄的不是,阿瑶莫怪。”
阿瑶顿时憋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着阿妹笑得双颊绯红,一派天真,何琇到嘴边的话便问不出去,或许,阿妹只是一时之念,放一放,那心思就淡了也未可知。
这般想着,何琇将话咽下,吩咐何甲送阿瑶回,他另去办事。
这自然惹得阿瑶不悦,非要跟随,何琇担忧她的身体,自然不能允她,免不了又耐心哄了一回,许下无数条件,才得阿瑶松口,坐着马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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