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玉鹿
本来长华与穆元景两人说定，长华便要穆元景分头行事，但穆元景必要送她回去方可，长华无奈，只得依他。
回到帐前，二人就见王玄思来了。
王玄思已在帐前等了些时候，远远瞧见大公主与三皇子并肩回来，谈笑之间，竟比之前更见亲近，他面上的笑意消失，脑中忽得冒出了一个念头来……
长华与穆元景说着话，一抬头，只见王玄思长身玉立，正候在帐前，她不禁止了话头，笑着望向上前来行礼的王玄思。
这一看不要紧，一夜不见，王玄思竟是大不相同。
昨夜里王玄思风度翩翩，洒脱从容，但今日的王玄思却好似经霜的松柏，虽无枯叶之状，但此前的翠色消失不见，举手投足间都被染上了一层沧桑，显得颓然懊丧。
穆元景自然也瞧见了这位王家表兄，实则他看到的更早，但阿姊没有发现，他自然不会提醒。
对王玄思面上的异色，他毫不意外，见阿姊笑着迎上去，他的脚步顿了顿，这才跟着一起上前。
“公主，三殿下。”
王玄思躬身见礼，长华和穆元景受了，按着表兄弟姊妹的排序亦回了礼。
王玄思不能拒绝，亦不能全受，就侧了侧身，口中无奈笑道：“公主与殿下折煞我……”
他一贯潇洒，如今被俗礼束缚，竟也有些手足无措，长华看见，不禁笑了起，之后才道：“表兄何事烦心？”
王玄思不料大公主敏锐如斯，他不过稍有异样，大公主便看了出来。
他未矫饰，叹了口气道：“王某昨夜知晓了一些事情，收到了一份关于家母的消息……家母乃是信安郡主，当年‘卫水之变’，母亲便与当时的陆夫人在一处，之后下落不明，虽说至今十几载，母亲尚在人间的可能已微乎及微，但毕竟还无人见过母亲最后的样子，我常年在外游历，便是想寻找母亲的踪迹。”
长华了然：“表兄得的可是好消息？”
王玄思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有人来报，说见过母亲，尚不知消息是真是假，但我想去看一看。”
长华点头：“应该的，若是我，得了消息只怕一刻也不愿等。表兄可知地点？”
王玄思说了一个地名，歉疚道：“此地临近北境，倒与母亲失踪之地洛阳相去不远，我虽知消息可能不真，但不去一趟，实难心安。只这一趟至少需要五日，公主封赏大典，玄思只怕是赶不上了。”
长华摆手：“有什么要紧？不过是个仪式罢了。表兄切勿在意，速去寻找令堂才是正理。”
王玄思见她真个不在意，心中宽慰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他面上却不显，只笑道：“多谢公主！”
“表兄谢什么，本就是应有之义。”长华笑道。
王玄思抿唇一笑，看向穆元景。
他知道，适才三殿下早就看到了他，却只作不见，这倒也没什么，此前三殿下也是如此，只如今越发明显罢了。
王玄思恭敬依旧，道：“三殿下，我有些话想同公主说，可否请殿下稍等片刻？”
这是要他回避了？
穆元景面上的笑容消失，望着王玄思，目中露出一丝冷意。
王玄思笑意不变，态度虽恭谨，却也无多少畏惧，就这么笑盈盈地等着答复。
穆元景便看向长华。
长华向他安抚地笑了笑，并无拒绝王玄思之意，穆元景的心便越发沉了下去。
这个时候，王玄思要说的话是什么，他不必想也知道……
正因如此，才心生恐惧。
阿姊就此答应了怎么办……
“三皇弟，你先去帐中坐一坐。”长华见穆元景迟迟不动，便开了口。
但出乎意料，往常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啰嗦的穆元景，这回却如临大敌一般，抬目怔怔地望着长华，却未开口应声。
长华诧异，两只眼睛点了点，乃是催促之意，穆元景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缓缓抬步往帐中去了。
长华叫跟着的人退后，看向王玄思，问道：“表兄要说什么话？”
王玄思望着长华笑了笑，忽躬身又是一礼，道：“公主既问，玄思便直言了。校场大比之前，玄思曾向公主剖白心迹，那时公主未应，我本不该再次相扰，但公主如今才名远播，天下俊杰无不倾慕，玄思只怕封赏大典之后陛下便为公主择定驸马，是以想问一问，公主可否等一等我？容我回来，同诸俊彦同场比过，若仍落选，玄思亦无遗憾。不知公主允准与否？”
王玄思一揖到底，态度至诚。
长华松了一口气，忙道：“表兄快快起身，我答应你便是。”
在帐中坐立难安的穆元景出来之时，听到的正是这一句。
他脑中“嗡”得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击，站在帐门之处，连准备好的托辞都说不出来。
长华正不知王玄思还会说出什么她不好答的话，一见穆元景出来，忙招呼道：“阿弟，你怎不坐了？”
穆元景定定地看着笑靥如花的女郎，见她目中除了局促不安便只有如释重负，好似不是他心中想得那般，勉强定了定神，又看王玄思，见他虽有笑意，却并非得偿所愿的模样，穆元景这才舒了一口气，脑中恢复清明。
王玄思看在眼里，面上的笑容不禁淡了些。
大公主虽面上镇定自若，但一见三殿下现身便这般迫不及待，与落荒而逃何异？
好在，他虽未走进大公主的心里，却也不曾叫她厌弃。
王玄思自嘲一笑，跟着大公主一道上前，辞别了三殿下，最后道：“临行仓促，来不及备什么像样的贺礼，此物送与公主，权且表我恭贺公主之心意。”
说完他双手奉上一小小锦盒。
长华看了一眼，只见那锦盒镶金嵌玉，非比寻常，内里的东西必然价值不菲，便拒道：“无功不受禄，岂肯叫表兄破费？表兄不必客气了，待表兄安然归来，我自会向表兄讨要贺礼。”
王玄思听了这一句，心中高兴，垂眸一笑，才道：“公主既如此说，便等我回来再恭贺公主。不过，此物特殊，我带着无用，先请公主代为保存，如何？”
说完，他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枚通体乌黑的玉鹿，那鹿上无字无画，栩栩如生，长华不识，只当是一枚普通的黑玉鹿儿，穆元景一眼看见，却不禁惊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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