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中计
恐慌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沉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地方细作),开始在营地的角落、新兵的队列中悄然滋生、发酵。
“听说了吗?霸王这次冒险,是为了独吞那龙潭里的宝贝,增强自己的力量,好彻底压服陈老首领他们……”
“嘘!小声点!不过陈老首领才是最早拉起赤焰旗的人啊,现在……”
“还有那张铁牛将军,一身本事,只当个先锋,心里能没想法?霸王练兵……也太狠了……”
“最可气是那个姓夜的!整天围着秀儿姑娘转,兵器营里指手画脚,真上了战场就缩在后面!霸王倒了,他能顶什么用?”
这些流言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惶恐不安的军士心中流转。陈老栓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把自己关在简陋的营房里,摔东西的声音隐隐传出。张铁牛整日阴沉着脸,对着手下操练得格外凶狠,仿佛在发泄着什么。李秀儿依旧忙碌,但眉宇间多了化不开的愁绪,看向夜玄的目光,除了担忧,还多了一丝复杂的、欲言又止的意味。夜玄呢?他似乎对营中的暗流毫无所觉,整日待在匠作营里,对着一些瓶瓶罐罐和硝石硫磺出神,偶尔和李秀儿低声交谈,眼神交汇时,那份专注在外人看来,更像是沉溺儿女私情。
赤焰军营中的恐慌与流言,如同发酵的面团,在项羽“重伤垂危”的阴影下越胀越大。这种不安定的气氛,正是某些“影子”最活跃的温床。
天雄关,三王子胤礼的临时行辕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因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庞。一名浑身裹在不起眼灰布袍中、风尘仆仆的男子,被亲卫引了进来。此人自称“老七”,是胤礼安插在赤焰军内部最隐秘的钉子之一。
“殿下,鱼儿……咬钩了!”
老七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陈老栓和李秀儿,终于绷不住了!”
胤礼霍然起身:“快说!他们有何动作?”
“就在霸王被抬回来的当晚,陈老栓把自己关在屋里砸了半天东西。后来,他秘密召见了李秀儿和张铁牛。帐内声音压得低,但小的冒险靠近,隐约听到陈老栓在骂——欺人太甚!这赤焰旗是老子先扯起来的!他项羽仗着武力夺了权,如今又为了私利葬送精锐,把大伙儿往死路上逼!李秀儿似乎在哭诉——爹,霸王若真……我们怎么办?夜大哥他……唉……张铁牛则闷声闷气地低吼——兵权!没兵权,咱们就是砧板上的肉。”
胤礼听得两眼放光:
“好,一群下贱之人,果然内讧了。然后呢?”
“争吵似乎没有结果。但就在昨日深夜,李秀儿独自一人,悄悄到了营地边缘废弃的哨塔附近。小的觉得有异,冒险跟了过去。果然,她在那里留下了一个用石头压着的布包。”
“布包里是什么?”
胤礼急切地问。
“是一块染血的衣襟碎片,上面用炭笔画了一幅简易地图,标记了一个地点——黑风坳西侧的野狼谷。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谷中存粮,吾父心意,盼君速取,以证诚心。秀泣拜。”
老七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染血的布片,呈了上去。
胤礼一把抓过,手指摩挲着那粗糙的地图和娟秀中带着颤抖的字迹,仿佛看到了通往太子宝座的阶梯。他强压激动,看向一直沉默旁听、眉头紧锁的宇文灼:
“宇文将军,你看,这地图,这血书。陈老栓父女这是走投无路,要献上投名状了。那野狼谷,正是之前斥候探知的赤焰军一处重要粮储地。”
宇文灼仔细审视着布片,老将的直觉让他嗅到一丝危险:
“殿下,此物来得太过轻易。那野狼谷地形,若我军去袭,易进难出。恐是陷阱。”
“陷阱?”胤礼嗤笑一声。
“将军是被项羽吓破胆了吗?陈老栓一个泥腿子出身的老头,李秀儿一个女流之辈,在项羽重伤、军心大乱之际,为自己谋条生路,有何不可?这血书上的字迹慌乱悲切,绝非作伪。至于地形……正因险要,他们才敢把粮仓设在那里,也正因险要,才需要里应外合。陈老栓这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
他不再理会宇文灼的疑虑,转向老七,眼中闪烁着狂热:
“老七,你立下大功。速速回去,设法接触陈老栓或李秀儿,告诉他们,本王允了。只要他们配合本王大军拿下野狼谷粮仓,除掉项羽后,本王保他陈老栓一个三品将军,张铁牛一个四品,李秀儿……本王亦可收为侧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诺!”
老七躬身领命,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两日后,深夜。野狼谷入口,死一般寂静。
宇文灼派出的十支精锐千人队,如同鬼魅般潜行至此。带队的几名将领心中都捏着一把汗,宇文灼临行前“谨慎!谨慎!再谨慎!”的叮嘱犹在耳边。
然而,预想中的森严戒备并未出现。谷口只有几个无精打采的哨兵,被胤军斥候轻易摸掉,连警报都未发出。进入谷内,借着惨淡的月光,只见一座座巨大的粮囤矗立着。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特有的气息。
“将军,看,粮囤边上有标记。”
一名眼尖的士兵低呼。
只见几座最大的粮囤旁,用白色的灰石画着几个不起眼的箭头,指向谷内更深、更隐蔽的角落。角落里,似乎堆放着更多的粮草,还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
“是内应留下的标记,快,按标记,烧那些盖油布的!那定是陈老栓所指的真粮。”
带队的胤军将领心中一喜,看来陈老栓的“诚意”很足。
士兵们迅速行动,先是派了一部分人上去辨别真伪。割开麻袋,果然是黄澄澄的小麦和粟米。之后胤军将领放心了。火把掷向那些覆盖着油布的“粮囤”。
“轰!”
火焰瞬间腾空而起!油布遇火即燃,火势蔓延极快,干燥的“粮草”(实则是混了大量干草、秸秆甚至泥土,只在最外层铺了薄薄一层真粮食)疯狂燃烧,发出噼啪爆响,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映亮了整个山谷。场面极为壮观。
预想中守卫部队的激烈抵抗并未出现。只有零星的箭矢从谷口两侧的山坡上稀稀拉拉地射下来,力道绵软,准头极差,更像是敷衍了事的抵抗,很快就被胤军弓手压制下去。偶尔有几个赤焰军的身影在火光边缘一闪而过,似乎在大喊“粮仓失火了!快救火!”,声音充满了惊慌,却始终无人敢冲下来扑救。
整个过程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胤军将领看着冲天大火,确认重要粮草已被焚毁,心中大定,发出了得手的信号。十支千人队迅速撤离,只留下身后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和滚滚浓烟。
并且在撤退途中遇到了陈老栓派的人在此等候,说今晚他们欲下毒,毒杀霸王并控制住夜玄。到时等胤军前来收编他们。并一再要他们保证投降后的荣华富贵。
消息传回天雄关,胤礼看着斥候绘声绘色描述的“粮囤焚天”、“守军惊慌失措”、“抵抗微弱如演戏”的报告,尤其是提到那指引焚烧目标的“白色箭头”和油布下的“真粮”,终于将最后一丝疑虑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拍案而起,狂喜道:
“天助我也,陈老栓父女,诚不欺我。下等人就是下等人,给个骨头就像狗一样过来。宇文将军,你还有何话说?速速点兵。今夜,踏平赤焰营,就在此时。”
宇文灼虽感觉不妥,但无力阻止,毕竟胤礼是最高统帅。
而赤焰军这边,在野狼谷大火燃起的那一刻,陈老栓站在黑石堡的望楼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映红天际的火光。李秀儿站在他身侧,脸色有些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夜玄则站在阴影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饵,已经吞下了。接下来,该收网了。”
子夜,万籁俱寂,唯有寒风呼啸。赤焰军大营内,灯火稀疏,一片死寂,仿佛真的被霸王重伤和粮仓被焚的消息彻底击垮了士气。
胤礼亲率十万大军,悄无声息地逼近了赤焰军营盘。看着前方寂静无声、仿佛唾手可得的营寨,胤礼的心脏激动得快要跳出胸膛。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踏平敌营、提着项羽首级凯旋帝都、接受万众欢呼的景象。
“前锋营,给本王冲开营门。杀进去,击杀项羽者,封万户侯。”
胤礼抽出佩剑,压抑着兴奋低吼。
数千胤军前锋发出压抑的呐喊,如同潮水般扑向赤焰军那看似不堪一击的营门和栅栏。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撞开了虚掩的营门,踏入了营内……预想中惊慌失措的敌人并未出现。营内空荡荡,只有一堆堆覆盖着油布、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辎重”。
“空的?”
“不好!中计了!”
惊恐的叫声刚刚响起。
“咻——啪!”
一支燃烧的火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划破漆黑的夜空,如同死神的信号!
轰!轰!轰!轰!
刹那间,整个赤焰军大营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那些覆盖着油布的“辎重”堆瞬间化作冲天的烈焰。埋设在地下的火油罐被引爆,火舌疯狂舔舐着地面。预先布置好的硫磺硝石被引燃,爆发出刺鼻的浓烟和炽热的火浪。整个营盘,顷刻间化作一片翻腾的火海地狱。
“啊——!”
“救命啊!”
冲入营中的胤军前锋瞬间被烈焰吞噬,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嚎。大火阻断了视线,灼热的气浪令人窒息,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十万大军的前锋和中军,瞬间陷入了混乱的火海之中,人马互相践踏,惨叫声此起彼伏。
胤礼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胯下战马受惊长嘶。
“撤!快撤!后队变前队!撤出去!”
他嘶声力竭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然而,已经晚了。
“杀!”
如同九幽传来的魔音,在胤礼大军侧后方的山坡上骤然响起。火光映照下,一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傲立于乌骓马背之上,手中那杆狰狞的天龙破城戟,在烈焰的映衬下流淌着暗红的光泽,仿佛饮饱了鲜血。不是重伤垂死的霸王项羽,又是谁。
在他身后,是一千名沉默如山、杀气冲霄的重装铁骑。甲胄在火光下反射着冰冷的死亡光泽。
“胤礼小儿。纳命来!”
项羽的咆哮如同惊雷,压过了火场的喧嚣。
“霸王!霸王万胜!”
千骑同啸,声震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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