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伶仃
谢君已在中宫留了晚膳,余知本来就打算在中宫小住一晚,是以,三人今日便坐在了一起用膳。和幼时一样,其乐融融的时光,只是各怀了心思。
谢君已和余归的关系看起来没有余知想象中的糟糕,他给余归送花,给她夹菜,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晚间就寝,余归便吩咐雁枝带了余知去她以前住的来仪殿歇息。来仪殿虽毗邻中宫,却并非中宫以内,且颇有一段脚程。余知不解,走在路上时,询问雁枝道:“中宫有那样多空闲的偏殿,为何不让我睡?”
本来她就是打着和阿姐同榻而眠的主意来的,结果谢君已突然横插一脚进来,坏了她的计划就算了,如今连偏殿都不让她睡了,真是过分了……
雁枝闪着眼神道:“余小姐您有所不知,那偏殿闲置了多年,一时半会不好打理,皇后娘娘不想委屈了您,所以才让您住了来仪殿。”
“真有那么难打扫么……我又不讲究什么,能睡就好了呀……”余知皱着眉头咕哝,“我好不容易进宫一趟,都没来得及跟阿姐说上几句,话都让皇上给抢了去……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这个时候来,明天早上我就该回府去了。”
雁枝宽慰道:“圣意难测,余小姐您多体谅着点也是好的。”
余知便问起:“雁枝,我阿姐她在宫里真的过得好吗?你不要跟我说假话,我知道皇上是什么样的人。”
“这……”雁枝为难了,余知道,“你放心,我不会乱说出去的,我只要你给个准话,皇上待阿姐好不好?”
“这怎么说呢……”雁枝半隐半露地道,“时好时坏吧,奴婢也说不清,不过余小姐大可放心,娘娘是皇后,不管怎样,皇上都会敬着她的。”
余知犹疑:“真的吗?”
“是的。”
余知叹气:“我才离开了三年,一回来就发现大家都变样了,皇上越来越深沉可怕,阿姐也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我知道她有很多苦楚,可她从来都不肯说。有时候我在想,也许一开始她就不该踏入这深宫吧……”
“一旦身处权力的顶端,便有太多身不由己,余小姐您现在还未曾经历这些,有太多想不明白也是常事,等您真正体会到,便什么都能想明白了。”
“或许吧……”余知抬了头,惆怅地望着天边的寂月皎皎,星子伶仃,长长一叹。
……
余归从水房洗漱出来,身上只披了一件素色纱衣,松解下来的青丝及腰,身形纤薄。她让宫人剪掉了几根耀亮的灯烛,室内骤黯。谢君已正坐在灯下看书,察觉到光线变化,他放下书,疑惑地朝余归望了过去。
余归静静立于他面前,恭声道:“皇上,天色已晚,该歇息了。”
“不急。”谢君已一声轻笑,“朕还有个礼物,忘记送给你了。”
余归一怔,心中隐约升起某种不妙的预感。谢君已转眸,望了眼才合上的殿门,又回转头,漫声道:“你紧张什么,你妹妹不会回来了。”说着,他从一侧取过一只微沉的檀木盒子,递过去给余归,示意她打开。
余归迟迟不敢接,只紧盯着他问:“是什么?”
“你打开就知道了。”他的眉眼弯起,笑得漫不经心。
余归便伸出手,将信将疑地把盖子移开一半,登时:“啊——”她神色狰狞地一甩手,盒子哐当坠地,里面一双血淋淋的玉手滚在了百鸟朝凤的波斯绒毯上。
谢君已镇定地站着,目光冰冷,盯住抖如筛糠的她,皮肉不笑道:“怕吗?是不是觉得朕狠毒,可你知道,如果被丞相知道了这件事,她们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你……”余归失语,神色分外悲凄,“她们是你宠爱了一个多月的舞姬……”
“那又怎样。”谢君已眼睛眯了眯,危险道,“朕不想让她们死,可是谁让她触犯了宫规折了并蒂莲,还惹了余家二小姐。朕若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丞相大人知道了又是否会善罢甘休呢。”
余归看他的眼神逐渐绝望,她哑声道,“你真要真恨我们家入骨,不妨杀了我,也好成全你……”
“朕不敢哪。”谢君已望着房梁,幽幽打断,“你知道吗余归,朕真的很想把你们全家都扒皮抽筋,饮血吃肉,可是朕的命都寄托在丞相的手下。也许哪天这邺齐的江山就改名换姓了呢,改姓余……对了,你知道我母后是怎么死的吗?是被丞相活生生逼死的……”
“你知道她死前跟我说过什么吗?她说:君已啊,哀家别无他法了,惟有一死,方能替你搏来三年转机。她让我务必在三年内,扭转朝中局势……可是三年过去了,我不仅没能完成她的夙愿,还让自己深陷泥潭,无力自拔。”
“我有时候会想,要不我放弃吧,就和以前一样,有个人罩着我就好了,我不必理会朝事,尸位素餐地度过这一生便好。可是母后死了,她曾经挑在肩上的烂担子,统统交给了我,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初时,我不会批阅奏折,还要拿着母后以前批阅的奏章一本一本地看,一本一本地抄……这二十多年来,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傀儡……我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我是真的好恨……”
“所以,那次凤袍,是你破坏的,对吗,你并不想跟我成婚?”聪慧如余归,一点即透,她镇定地问他。
谢君已毫不避讳地点头:“是。”他又笑,笑得无望,“所以,你要告诉丞相?好让我死?”
余归却是摇头:“不……我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我的君王。”当然,她不会说,他还是她深爱入骨的人。她一定是疯了傻了,怎么会为这样阴暗狠戾的人痴情一生。他怎么配……可是,权利纷争这种东西,又哪里分什么谁对谁错呢。父亲狠辣,皇家无情,总之,大家都在互相伤害罢了。
他平静的眼眸暗了暗,看不出任何情绪。良久,他执起她颤抖的手置于自己心口,深深喟叹:“你总是这样纵容我……”又低了头,凑过凉薄的唇,在她微垂的唇角落下一吻,声音呢喃,“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却拿我没办法。”
余归毫无反应,任由他亲吻,直到他把唇舌辗转进她的口腔,她蹙着眉头唔哝了一声。他便得到鼓励了一般,手臂打了个横弯,牢牢把她箍紧,大步朝凤榻走去。有风打进幽窗,勾下金钩,宫帷重重落下,轻纱帐暖。殿外,月夜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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