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花园斗嘴
“你们年轻女儿家,也只管去花园子里赏花玩耍吧,倒不必陪着我们这些人了。”这场风波过去,福宁郡主也走了,赵夫人便笑着打圆场。
而后看看握着关怀素的手还不放的妇人,赵夫人隐隐微微皱眉,说:“程娘子,知道你当年与关家小姐相熟,你若是想婉玉了,日后只管下帖子给她,邀她上门说话就是,现在让她们年轻姑娘自个儿去玩罢!”
这话关怀素听着平常,程娘子却脸上微僵,关怀素感觉她像被烫到一样松开自己的手,只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对关怀素说:“是我失态了,你快去玩罢,别叫我坏了心情。”
关怀素隐约觉得不对,但是她能感觉到程娘子对自己的善意,还是对她笑了笑,轻声说:“那就改日再见了,程姨母。”
关怀素如此称呼,算得上亲密,她也是听着赵夫人的话,一则是知道眼前程娘子大约是母亲当年的闺中密友,二则程娘子能在故友之子是一介孤女的时候站出来说话,在关怀素看起来,此人性情耿直,性子极好,是个可交之人。
对于这样的好人,关怀素总是心里带着亲近的,自然也就在称呼上亲近一些。
这在关怀素看起来是非常自然的事情,程娘子却浑身一抖,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关怀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外之音一样惊讶。
关怀素还没弄清楚程娘子为何如此惊讶,却看到她突然含着泪又笑起来,连声说:“哎呀,你这孩子,来,姨母今日出门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金镯你拿着,便当是姨母给你的见面礼!”
说着,程娘子竟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小指粗的素金环,连忙就往关怀素的手上戴。
“这、这实在是太贵重了一些,姨母,这怎么好收……”关怀素一惊,连忙推辞。
“拿着吧,你母亲当年随便一个首饰,那个不是贵重又精巧?我还奇怪呢,你母亲当年那么多嫁妆,怎么没一个到你手上,看如今你戴着的这些东西,竟还是鎏金的。”程娘子不许关怀素拒绝,把金镯套到了关怀素手上,又哭着说了句,“哎呀,可怜你母亲早逝,竟让你过成了这样子,比人家破落户还不如!”
这话实在是太打脸,孙大娘子都快听不下去,而且程娘子说话之中,特地去看她身后的婉淑头顶上的赤金镶红宝石头面,又去看婉蓉头顶上的赤金簪子。
两人头上衣饰与关怀素的一比,就看得出来,李家大姑娘虽然天生的清雅美貌,但是实际上到底用度底气都输给两个妹妹一大截。
孙大娘子自嫁给李珺做填房之后,一路顺风顺水,好多年没受过这等恶气,一时之间神色变幻,一口恶气忍得差点滴血。
偏关怀素还没打算放过她,反而还故意笑了一下,抚摸着发髻上的鎏金冠,笑着说:“姨母说笑了,这发冠是前几日母亲赏我的,我也很喜欢。”
她这话说得温柔,脸上笑容恬淡,却只让当年见过关大娘子的人心中暗暗同情——当年关大娘子是何等豪爽开阔,孩子却被养成了如今这样没见识的样子。
孙大娘子脸皮臊得火辣辣的,心中甚至有些惊疑,怀疑关怀素是不是故意的。
毕竟那些嫁妆,哪一个不比这鎏金冠贵重,关怀素越这样说,在场人面上不说,心里不知怎么想她这个继母呢!
只是关怀素说完,便与程娘子道别,而后又与两个妹妹一起与众夫人道恼之后,一路带着两个妹妹往外去了。
竟完全没给孙大娘子任何反击的机会。
关怀素一离开,大家便恢复成了往日的样子,程娘子只在角落,并不如何受欢迎,只与几个工部的六品小官的家眷一起说话,并无其他人搭理她。
而另一边,关怀素终于出门,一出门,身后婉淑就冷哼一声,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关怀素一眼,径自带着外头等着的贴身丫鬟点墨往前面去了。
“你是故意的吧?”婉蓉却没走,看着关怀素问。
关怀素当然不会承认,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看向婉蓉问:“三妹妹,你说什么?”
婉蓉怀疑地看她,没从关怀素脸上看出任何不对,她到底也不是什么心细如发的人,只到底看孙大娘子吃瘪还是很开心的,她便说:“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今儿婉淑和她娘都丢人了,她老喜欢做出一副比我出身高贵比我大度的样子,我看她今儿怎么装!你做的不错!”
说完,婉蓉得意一笑。
“二妹妹慎言。”关怀素立刻垂眸说,“我们一家姐妹,同气连枝,三妹妹丢人,对我们来说也无甚好处。”
婉蓉看她一眼,哼了一声,低声说了句:“你还是这样,没趣!”
说完扭身就走,急急往前头去了。
关怀素放缓脚步,带着柳叶一路前往花厅。
到了花厅才发现,众多贵女正围着福宁郡主身边说话。似乎都在艳羡福宁郡主身上的新衣裙,捧得福宁郡主一脸骄傲。
而旁边凑不上去的女孩儿们则是捏着帕子听着,再远些的,则是和身边的小姐妹捉对聊天,大家似乎都怡然自乐,仿佛这屋里只有她和柳叶被炭盆的热气熏得不适应。
正看着呢,便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姑娘嬉笑地说:“哎呀,兰姐姐,你每回来宴会,怎地都穿这套衣衫?”
又有人笑着说:“你别说了,她也就这套旧衣裳还不用打补丁。不过……这也支撑不了几回了吧?”
那话说得实在是尖酸刻薄,叫关怀素登时皱起眉头来。
她循声望过去,便看到一个穿着褪色旧绸缎裙的姑娘,头上只有一朵褪色的淡紫色绢花,在一众打扮精致富贵的贵女里,显得格外落魄。
关怀素心中同情,立刻便想上前替这姑娘解围,结果还没过去,那姑娘却冷声说:“你们倒是打扮华贵,但是听说你们的亲事都找好了,恭喜你们,一个要给人当填房,一个要嫁去儋州做村妇,真是让我好生羡慕!”
两个姑娘登时气得跳脚,这姑娘却冷笑一声转身而来,刚好与关怀素对上,登时皱眉,与关怀素擦肩而过,竟是明晃晃地嫌弃。
“姑娘,她真是!”柳叶完整地看到了那个姑娘的表情变化,顿时露出生气之色,低声对关怀素说,“什么人啊!”
“无事。”示好却被嫌弃,关怀素虽然愕然,但是却也不生气,只拍拍柳叶,低声说,“你去和外头那帮丫头们玩一会儿,赵家若是有招待丫头吃食的妈妈,你去叫点好吃的与她们说说话,最好是多交几个朋友。”
关怀素从怀里掏出钱袋,低声问柳叶,“可明白了?”
柳叶立刻点头:“明白。姑娘你一个人,也小心些。”
说完柳叶把钱袋子往怀里一塞,往外头去了。
柳叶才走,大家突然纷纷站起来,原先坐在福宁郡主身边的圆脸姑娘笑着招呼大家:“郡主说的是,总坐在屋里气闷,外头的花开得正好,不如我们出去看看吧?”
在场众人齐声应是,笑着纷纷起身披上披风,往外头结伴而去。
关怀素与那旧衣姑娘落在最后面,就看到那姑娘并未穿披风,只径自往抬脚往外头走,到门口就全身一抖,显然十分畏寒。
关怀素虽察觉这姑娘对自己似乎有成见,却还是看不过去,解了披风往她面前递,温声说:“妹妹可是赴宴太急忘了带披风,要是不嫌弃的话穿我的罢!我自小体热,这时节穿了薄夹袄都热得出汗,刚巧嫌累赘呢。”
她一脸笑容,面前的姑娘却丝毫不为所动,对关怀素冷声说:“我宋兰并不需要你的怜悯,你有这些好心,留着给自己吧。”
关怀素一愣,脱口而出说:“宋兰?”
叫这个名字,身在京师,与自己年岁相仿,关怀素登时诧异地问:“妹妹可是宋智先生的孙女?”
“怎地,难道你今日才知道?”宋兰长眉杏眼,十分美貌,只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看着关怀素说,“不必与我攀交情,我虽过得不好,却与你这种蠢钝之人不是一路人。”
关怀素一番好心,结果却遭了一顿嘲讽,看着宋兰转身冒着寒风离开,她倒不生气,就是真真是满脑子问号。
关怀素想不明白,姐姐难道是与这个宋兰姑娘有什么龃龉不成?怎地这宋兰姑娘似乎对她极其看不上的样子?
想不明白也就算了,关怀素径自出门,一阵寒风拂面,关怀素只觉得精神一振。
赵家花园大小适中,取景优美,四周长廊环抱开阔内湖,湖泊中有风雨廊直插湖心亭,里面都是残藕败荷,岸上则是盛放的菊花,衰败与盛放对比,格外有禅趣之美。
众姑娘们在花园散开游玩,关怀素不爱凑热闹,看到墙角摆着粉色菊花,干脆凑过去细看。
偏她自己不想凑热闹,热闹却总是往身上撞。
“哎哟,这不是婉玉姐姐吗?”关怀素正赏花入神,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她立刻起身,回头一看,身后是个生得有三分娇媚的粉衣姑娘,嘴角边有一颗小痣,打扮瞧着比李家显赫一些。
这姑娘身边站着婉淑,隐隐是这群姑娘之首,关怀素瞬间明了——她之前让孙大娘子在贵妇之中丢人,婉淑定是叫了小姐妹来找场子。
明白对面来者不善,关怀素便只笑了笑做招呼,站在原地等着对面发难。
“婉玉姐姐,听说你方才在一干夫人面前哭穷诉苦,说你家里人都欺压你?”果然对面的姑娘看她不说话,立刻主动开口,压低声音说:“你想攀附太子被家里人斥责,就想办法如此污蔑家中长辈名声,如此狼心狗肺,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关怀素也不去看面前这个姑娘,只看着后面一些的婉淑,认真地问:“三妹妹,这是你和你阿娘的想法吗?”
婉淑一愣,她方才看着阿娘受辱,不免心中懊恼,手帕交来问时,她立刻就顺水推舟说到阿娘受的委屈,免不得就多掉了两滴泪水。
婉淑是故意如此,因她知道她这个好友周丽娘自己就是继妻之女,虽过得不错,但是身份差不多,自然会更体谅她的不易。
且周丽娘性子火爆,多半会为自己出头,替自己说一些不适合自己开口的话。
只是婉淑计划的很好,周丽娘倒是立刻就为她出头,但是大姐姐却不似往日,被人误会之后就立刻解释,反而直接抓着她发问。
婉淑愣住,一时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不能承认,否则她一个妹妹如此编排自己丧母的长姐,实在是德行有亏;可是让她不承认,岂不是当场反驳丽娘的话,反而打了丽娘的脸?
婉淑一时进退两难,但是她好歹也是母亲多年耐心教导,确实也继承了几分孙大娘子的急智,她只稍稍愣住一瞬,然后就突然拿出帕子捂脸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连声说:“呜呜呜,大姐姐你别生气,丽娘你也别替我说话了,总归是我的不是……呜呜呜……”
她这么一哭,无论事情真相如何,旁人看着顿时就会觉得关怀素盛气凌人,不免就会先对关怀素产生成见。
果然就看到她们身边的姑娘们都露出愤愤不平之色,一边安慰婉淑一边一起怒视关怀素。
“你真是太过分了!你是不是恨婉淑的娘占了你娘的位置?可若不是你娘死了,你父亲也不会再娶,你怎么不怪你娘死的早呢?!”性子火爆的周丽娘怒声开口,一句话扎中了关怀素的死穴。
关怀素本来没打算和她们真正计较,毕竟这些姑娘都是被撺掇来打抱不平的蠢货,因此她只逼着婉淑。
可周丽娘这话实在太过恶心,事关亡母,关怀素绝对无法忍,她看着眼前得意的周丽娘,胸口满是怒火,怒声问她:“丽娘妹妹,你可是继室之女?”
周丽娘脸色一厉,不甘示弱地挺胸说:“是又如何?!”
她们的争吵早已经引起周围的人注意,许多人在旁边偷听。关怀素故意冷笑,然后大声说:“怪不得。丽娘妹妹的母亲想来也是经常在你面前说,你家原配子女若是过得不好,那也是都怪人家娘死的早,对吧?”
关怀素这话说的实在是诛心,传出去不但周丽娘,只怕她娘亲的名声都要坏了。周丽娘也明白其中厉害,立刻吓得脸色惨白,连声否认:“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丽娘妹妹方才说,我日子过得差,不怪别人,就该怪我娘死的早,这话不是你说的,难道是我三妹妹教你的?!”关怀素不甘示弱,转头厉声盯着婉淑喝问,“婉淑,这是你和你娘的意思吗?”
“不是!我们没有!”这话婉淑可不敢承认,她脸色惨白,生怕周围人误会,连声说,“大姐姐,我绝无此意!”
“那看起来,就是丽娘妹妹家中教养了。”关怀素冷笑一声,看着不可置信转头看婉淑的丽娘,不等她回话,冷笑一声拂袖而去,临走只留下一句,“如此小人德行,吾耻与汝等为伍!”
说完,她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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