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抱稻草
“那感情好。”林秀芝脸上笑开了花，“要三只带着小鸡仔的母亲，再搭一只精神的小公鸡，我记得你家还养了鸭子是不是？”
“鸭子我家就两只母的，刚抱窝没多久，鸭仔还小，你要的话，连母鸭带鸭仔一起给你，两只都是母的，再给你搭只小公鸭。”
赵大娘很是爽快。
这主要还是看在萧父和萧熠庭的份上，谁不知道萧家在院里那是真的出息。
接下来就是谈价钱了。
这年头明着买卖容易落人口实，讲究的是互通有无。
林秀芝早有准备，先询问了对方家里缺了什么东西，晚点给人送过来，之后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攒下的票证和一点钱。
“赵大姐，这是三斤全国粮票，两张肥皂票，再加五块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千万别推辞，不然我们也不好意思要。”
叶芜看着林秀芝熟练地推拉，赵大娘半推半就地收下，心里再次感叹这年代生存的不易和人情世故的微妙。
最终，双方皆大欢喜地约定，等鸡圈鸭圈一打好，就来接这些‘新成员’回家。
解决了鸡鸭来源，最后一样东西就是铺窝的稻草，林秀芝之前也多多少少会往家里捡一点，准备用来更换家里的床垫的，但床垫的稻草处理要求跟铺窝的不一样，所以要重新捡。
这个也不需要求人，林秀芝继续带着叶芜推上家里的独轮小推车，这次直奔大院的稻场。
广阔的稻场上，堆着几座小山似的金黄稻草垛，在夕阳下散发着干燥的谷物香气。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草屑的味道。
这里是军区农场的晒谷场，收获后的稻草属于集体财产，但允许家属按需取用的一些铺床，喂牲口或引火。
他们这块儿是平原区，部队训练场那边才是山林区，所以国家派农学代表团来研究的时候就确定了这里有河流有平原，满足水稻种植条件
这么些年努力下来，不说自给自足，基本上再掺点别的粗粮就能吃饱的，奢侈点自己跟其他人换多点米，一天两顿都吃大米饭也能行，但没人会这么做。
“咱不用多，抱两捆回去，够铺厚厚一层就行，以后勤换着点。”林秀芝说着，麻烦地爬上草垛，抽出大把蓬松干燥的稻草往下扔。
叶芜在下面接应，学着林秀芝的样子把稻草整理好，用草绳捆扎结实。
稻草有些扎手，带着阳光洒过的暖意和特有的粗糙感，她刚抱起一捆，就感觉细碎的草屑钻进脖领，痒痒的。
“哎呦，林嫂子，你们也来抱稻草啊？”旁边几个也在抱稻草的军嫂笑着打招呼，目光好奇地落在叶芜身上。
“是啊，家里准备搭个小鸡窝，铺点草。”林秀芝笑着回应，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自豪。
叶芜也笑着点头致意。
“这就是叶同志吧？恭喜啊林嫂子。”
“这小叶同志长的可真俊，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呢。”
林秀芝满脸笑容，“同喜同喜，到时候大家一起来喝喜酒。”
林秀芝干活积极，再加上萧父跟萧熠庭的关系，在稻场也很多人跟林秀芝打招呼寒暄。
叶芜乖巧的站在一旁，面对林秀芝的介绍，也都一一打招呼。
她抱着沉甸甸的稻草捆，看着远处地平地上如火的晚霞，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踏实感。
叶芜跟着这群有经验的妇女捡稻草。
“过段时间咱们就可以轻松一点了。”
“为啥？”
赵大娘开口道，“这不是到时候要送一批劳改犯吗？据说是清算的头批人，等到他们一来，我们可不就轻松一些了？”
叶芜捡稻草的动作维持不变，心脏却忍不住微微提起，放缓了呼吸听着赵大娘他们关于劳改犯的讨论。
几天之前，她也属于这批被劳改的人员之一，如果不是她认了阮雅棠的亲事跑过来给自己求后路，现在估计也成为了赵大娘口中的谈资。
她临走前坑了阮家人一把，按照阮启东的能力，要是提前知道了做好准备，想走就能走，但是……万一呢？
万一阮启东他们来不及走，阮启东、阮雅棠……他们会被清算吗？
会被……送到西北来吗？
如果送到西北来，一旦被他们知道她也在这儿，顶替了阮雅棠的婚事，按照阮启东跟阮雅棠的性格，可不会对她善罢甘休。
而她现在证还要因为萧熠庭出任务而推迟去领，一切的事情都还存在未知数。
叶芜心里陡然增加了压力。
手中的稻草被用力握紧，草刺倒扎了一下叶芜，让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叶芜微微松开不自觉拧上的眉心，也不用这么早贷款压力，军区后勤处跟军区大院可有着不小的距离，再者说——
舒城离西北千里之遥，就算阮家真的被清算了，清算后的劳改地点通常是就近分配或集中到特定区域。
西北军区后勤农场虽然接收劳改犯，但阮家那点分量，恐怕还够不上跨越大半个国家分配到这里。
叶芜摇了摇头，将这点无谓的担忧甩开。
两捆稻草稳稳地绑在小推车上，林秀芝在前头拉，叶芜在后面扶着推，车轮碾过黄土路，发出吱呀的轻响，留下一道浅浅的辙痕。
另一边。
阮家被关着教育了两天之后，劳改地点也确定下来是在西北了，通通被送上了车压到西北去。
人挤人的汗味儿、几天没洗澡的酸馊味儿在这一车里搅和得阮雅棠直想吐，名媛小姐的从容优雅不复存在。
阮启东更是一改之前人模狗样的样子，皱皱巴巴的衣服跟乱七八糟的头发，整个人阴郁得像是个流浪汉。
他们前往西北的路途就没有叶芜坐火车那么好了，一窝人塞在大卡车里拉着走的，日晒雨淋不眠不休得三四天才能到。
车子一颠，阮雅棠更是直接撞进了旁边一个滂臭的男人怀里，那味道熏得阮雅棠直接干呕出来。
“你什么意思啊！恶心谁呢你！”被阮雅棠撞到的男人看到阮雅棠这样，本来就不爽的心情直接被点燃，一把就把阮雅棠推向车壁。
嘭一声，阮雅棠被狠狠砸了一脑袋。
“你找死！”阮启东迅速扑上去给了那男人一拳，然后去扶阮雅棠。
周围的人冷眼旁观，阮雅棠捂着红肿的脑袋，在阮启东怀里流下屈辱的眼泪。
他们在叶家的时候，哪里受到过这种委屈！
“爸，我一定要叶芜把我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要不是她抢走了我们的东西，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戳中了阮启东的内心，声音阴森沉郁：“会的，这个小杂种欠我们的，都要老老实实地还回来！”
回到萧家小院，林秀芝麻利地带着叶芜把稻草摊开在院子角落预留的鸡圈、鸭圈位置附近。
“先晒着，晒得干透透的，蓬松了才好用，湿气重了，鸡仔鸭仔容易生病。”她一边铺草，一边传授经验。
叶芜按照林秀芝的话照做，粗糙的稻草划过手心，带着阳光的干燥气息。
她看着眼前摊开的一大片金黄，又想起稻场上那些妇女们热火朝天的景象，忍不住问道，“阿姨，我看稻场那边好多人都在捡稻草，铺鸡圈鸭圈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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