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临行前夜，指尖绕柔情
临时营地外，白天捕杀的整头猛虎被分解开。虎皮被猎户合力扯开，钉在一个木架上，准备进行下一步的硝制。虎骨被码放在角落。旁边的竹架上，挂满了长短不一的虎肉条。
“小柒妹子！快来看这虎腿！”
赵虎手里拎着一条血淋淋的虎后腿，嗓门洪亮。
安小柒正蹲在一个大木盆边上，头发松散，脸上也蹭上了几道灰，额角黏着碎发。
“张嫂子，盐再多放两把！皮子要用盐腌透了，才不会生虫子，能放得久！”
她看见赵虎手里的虎腿，快步走了过去。
“赵虎哥，盐少了！”
“骨头缝里，还有这些筋膜连接的地方，都得多抹几遍盐，使劲搓进去！不然天气一热，这肉从里头就先坏了！”
“那边的火堆别烧那么旺！添些湿柴火进去，烟要大！烟熏透了，肉才能彻底干透，方便我们带走！”
她年纪虽小，可常年跟着父亲在山里打猎，处理猎物的手法和门道，说得头头是道。
连赵虎这些在山里混了一辈子的老猎户，都听得连连点头，手上动作也跟着麻利起来。
陆轩没有参与这些精细的活计。
他提着一把斧头，沉默地站在营地边缘，为熏肉的火堆劈砍着备用的木柴。
他动作简单，没有一丝多余。
斧头扬起，落下，碗口粗的干木头便应声裂成两半。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看向那个正往虎肉上涂抹草药粉末的安小柒。
火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有火星在上面跳动。
她不再是那个初见时只会躲在他身后的丫头。
此刻的她，沉静，能干，指挥着众人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几百斤的虎肉，身上有种山林养出来的坚韧和蓬勃。
“咔！”
一声轻响。
斧头劈进木桩时，刃口偏了分毫，锋利的斧刃擦着他的左手手背划了过去。
一道血口子立刻绽开，鲜血涌了出来。
陆轩的眉头都没动一下，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的手。他抽出斧头，准备继续劈下一根。
“呀！你的手！”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安小柒丢下手里的草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陆轩的手腕。
她的手很小，带着草药的清香和熏肉的烟火气，却抓得很紧。
“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的语气里满是责备，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她不给陆轩任何反应的机会，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一旁的清水盆边。
她看了一眼自己满是油污和血迹的裙摆，咬了咬牙，直接撕下自己内衬衣衫的一角，那块布最是干净。
她将布浸湿，拧干，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陆轩伤口周围的血迹。
她的动作很轻，低着头，神情专注得像是在处理一件稀世珍宝。
冰凉的湿布擦过皮肤，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陆轩垂着头，能看到她乌黑的发旋，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他征战沙场半生，身上刀伤箭创不计其数，每一次都不过是随手扯下布条，草草包扎了事。
何曾有人，会为他手上这么一道微不足道的小伤口，如此紧张。
一股陌生的暖意，从手背上她指尖触碰的地方，缓缓地，淌进了胸膛最深处。
安小柒用撕下的布条，仔细地为他包扎伤口。她的手指很巧，绕了几圈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深沉的脸。
“疼不疼？”
陆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摇摇头，嗓音有些沙哑。
“不疼。”
赵虎在不远处扯着嗓子，笑得一脸贼兮兮地喊道。
“陆轩兄弟，你连山里的大虫都能一刀撂倒，怎么还叫块木头给欺负了？”
安小柒的脸“腾”地一下烧透了，她像被烫到一般松开陆轩的手，埋着头跑回了火堆旁，再也不敢朝他这边看一眼。
夜，深了。
营地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熏肉的火堆还剩下一些烧红的木炭，冒着最后的青烟。
赵虎和他的猎户兄弟们，抱着各自的兵器，靠着粗壮的树干沉沉睡去，鼾声此起彼伏。
石屋的阴影里，银狼蜷缩着身子，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着，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动静。
篝火噼啪作响，橘色的火焰跳动着，将一小片夜色驱散，也把安小柒低垂的侧脸映得温润柔和。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陆轩那件在打斗中被树枝刮破的衣衫，正借着火光，一针一线地细细缝补。
她的动作很轻，也很专注，细密的针脚在粗糙的布料上缓缓延伸。
陆轩坐在她对面。
那把从王彪手中夺来的鬼头大刀，此刻正横陈在他的膝上。
他抓着磨刀石，一下一下，刮过那森然的刀锋。
“沙……沙……”
这声音曾是他前半生最熟悉的战前序曲，伴着血腥与号角。而今，却有了要守护的东西。
声音毫无征兆地停了。
陆轩的视线，像带着钩子，越过跳动的火苗，落在了安小柒身上。
火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比他记忆里任何一个边疆的篝火都要温暖。她捏着针，一针一线地缝着他那件破衣衫，那是他戎马半生从未见过的风景。
“等端了黑风寨，”他忽然开口，声音被火烤得有些干哑，像在陈述一个遥远却必然会抵达的终点，“日子就能安生了。”
这句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他曾向君王许诺过胜利，向袍泽许诺过共死，却独独没有为自己许诺过一个“安生”的明天。
安小柒捏着针的手，猛地一颤，针尖险些扎进指尖。
她抬起头，隔着火光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声音很轻，却像石头砸进水里：“嗯，我信大哥。”
他不再说话。
滚烫粗糙的掌心，就这么直接覆上了她冰凉的小手。
掌心相触的瞬间，他想到的不是沙场，不是杀伐，而是她为他包扎伤口时，那低垂的、认真的眉眼。一个承诺，比他曾追逐过的所有功名都滚烫，无需言语，已在交叠的掌心下，将他血色的过往与一个有她的将来，烙在了一起。
(https://www.24kkxs.cc/book/4240/4240866/11111118.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