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尘中仙踪自绵延
咸阳城的晨光,终于彻底驱散了渭水的阴霾。
王砚站在字画铺的门槛上,看着巷口卖豆腐的张叔推着车走过,车把上的五彩荷包在风里轻晃,帕子上的锁灵绣纹路被阳光照得透亮。张叔的吆喝声穿过晨雾,“豆腐脑,热乎的——”,惊飞了檐下的燕子,燕子掠过对面绣坊的窗棂,窗里传来“哒哒”的机杼声,是老板娘在赶制新的平安符。
这是邪灵被彻底封印后的第三个月。
渭水的河堤上,新栽的柳树发了芽,嫩绿的枝条垂在水面上,荡起细碎的涟漪。那日决战留下的痕迹早已被百姓们填平、修补,只有王砚知道,在那些新土下面,埋着他们用桃木片、艾草灰、甚至是孩童掉落的乳牙筑起的防线——那是比任何符咒都坚固的“人心堤”。
“东家,柳大人派人送了幅字来。”小三捧着个卷轴进来,脸上带着笑,“说是谢您保住了咸阳龙脉,还说……说您这‘民间隐士’,比钦天监的卷宗里记的仙人更实在。”
王砚展开卷轴,柳长风的字迹凌厉如剑,却在末尾添了行小字:“红尘有仙,不在云巅,在市井烟火间。”他笑了笑,将卷轴挂在《咸阳市井图》旁边,画里的渡口礁石上,那个模糊的垂钓身影旁,多了几个小小的人影——是扛着糖葫芦的鹤鸣老汉,捏着绣花针的老板娘,拄着拐杖的瞎眼老乞丐,还有个蹲在地上看鱼的书生。
“老伯今日没来送糖葫芦?”王砚问。
“来了,放下就走了。”小三指着案上的草靶子,“说要去终南山采新的山楂,还说……说青溪先生托山风带话,让您别总惦记着他,把铺子看好比啥都强。”
王砚拿起一串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泛着琥珀光,咬一口,酸里裹着甜,终南山的草木气顺着喉咙往下走,丹田处的本气轻轻舒展。他知道,青溪先生从未走远,他的道,就藏在这糖葫芦的甜香里,在渭水的潮声里,在满城百姓的笑闹里。
午后,城隍庙的桃林来了群孩童,是张大户家的小儿子带着街坊的孩子们,在树下埋“宝贝”——有绣坊老板娘给的碎丝线,有鹤鸣老汉剩下的糖葫芦签,还有王砚画坏的符纸。孩子们说,埋在这里,来年能长出会驱邪的桃树。
瞎眼老乞丐坐在桃树下,听着孩子们的笑闹,怀里的土狗打着盹。王砚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递过壶热茶:“您说,这桃林明年能开花吗?”
“能。”老乞丐摸了摸土狗的头,“土里埋着那么多心意,开出来的花,定比往年艳。”
夕阳西下时,王砚回到铺子里,铺开一张新的宣纸。他没有画山水,没有画神仙,只画了幅《巷陌晚归图》:挑着担子的货郎正与纳鞋底的老妪说笑,穿红袄的丫鬟捧着刚绣好的帕子跑过,卖糖葫芦的老汉站在街角,草靶子上的红光映着归人的脸。画的最深处,是他的字画铺,门板半掩,案上的狼毫笔旁,放着半块啃过的糖葫芦。
“东家,这画真好。”小三凑过来看,“看着就像……就像咱每天过的日子。”
“就是咱每天过的日子。”王砚提笔在画角题字,“道在尘中,仙踪自现。”
落笔的瞬间,他忽然感觉到腰间的悟道玉轻轻发烫,玉上的“道”字与画中的烟火气交相辉映,竟在纸上泛起淡淡的光。他想起青溪先生说的“大隐隐于市”,想起黄帝问道于广成子的传说,忽然明白,所谓仙踪,从不是缥缈的云影,是货郎的吆喝,是老妪的针线,是街坊邻里递过来的一碗热汤,是危难时一起举起的铁锹。
这些东西聚在一起,就是人间的道,是尘中的仙。
夜幕降临时,渭水上传来渔歌,是老张收网的调子,比任何时候都轻快。王砚关了铺门,锁芯“咔哒”一声,像在为这寻常的一天画上句点。巷口的灯笼亮了,照着青石板路上的车辙,那是张叔的豆腐车留下的,辙痕里还沾着今早的露水。
他知道,明天醒来,还是会听见卖豆腐的吆喝,看见绣坊的灯光,接过鹤鸣老汉的糖葫芦。他的修行,不在洞天福地,不在典籍丹炉,就在这日复一日的迎来送往、笔墨针线里。
风穿过巷弄,带着渭水的潮气和桃林的清香。王砚抬头望,夜空的星星亮得很稠,像撒了把碎钻,其中最亮的那颗,正对着他的字画铺,像在笑着说:仙踪不远,就在眼前。
而他,会守着这片红尘,守着这些烟火,让这仙踪,在寻常巷陌里,绵延不息。
(全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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