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怕我吃了你？”
倒计时一年，从黎明开始。
檀园的清晨五点，天光还未完全透亮，空气里浮着一层薄薄的雾，像一张半透明的纱，把桂花香和湖水的腥甜味一并兜住。
姜晚吟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去摸枕边的手机，屏幕空荡荡，没有新消息。
她松了口气，又莫名失落。
昨晚沈砚舟那句“你得学着习惯我”像一粒火星，落在她梦里，烧得整晚都是滚烫的灰烬。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推门出去，走廊的壁灯昏黄，像被稀释的牛奶。
二楼尽头是客房附带的开放式小厨房，灯光亮着
沈砚舟背对她，只穿一件黑色圆领T恤，肩线利落，像刀裁的一样。
他正在煎蛋，锅铲翻动的声音极轻，仿佛怕吵醒整栋宅子。
晚吟愣在原地。
男人听见动静回头，眉眼被灯光柔化，显出几分少年气：“醒了？”
“你……怎么在做饭？”
“胃不好，外面的早餐重油重盐。”
他把煎蛋盛进瓷盘，又往旁边温了一杯牛奶，“顺手给你做了份。”
瓷盘边缘用番茄酱歪歪扭扭挤了一颗小爱心。
晚吟盯着那颗心，耳根慢慢红了。
上午九点，沈氏总部。
晚吟第一次踏进沈砚舟的办公室，顶层，270°落地窗，脚下是奔流的北三环，像一条被阳光点燃的灯带。
她的工位就在他办公室外间，桌面已经被人布置好：白瓷笔筒里插着一束新鲜的迷你向日葵，电脑旁摆了一只软绒小恐龙，尾巴上还绑着粉色丝带。
沈砚舟端着咖啡出来，瞥见那只恐龙，轻咳一声：“周迟买的，说你们女孩子喜欢。”
晚吟失笑，伸手戳了戳恐龙的肚皮。
“沈总，今天有什么安排？”
男人把行程表推到她面前，指尖在“18:00-21:00”那一栏点了点
【沈家老宅家宴，携伴出席】
晚吟呼吸一滞：“这么快就见家长？”
沈砚舟单手插兜，语气淡淡：“奶奶听说我脱单，下了死命令。”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你要是不想去”
“我去。”
晚吟截住他的话，声音轻却坚定，“协议里写着，配合一切正当社交需求。”
男人低笑：“那就劳烦沈太太提前彩排。”
下午两点，造型团队抵达檀园。
晚吟被按在化妆镜前，像只任人摆布的木偶。
礼服送了三套，最后定下一件烟灰蓝旗袍，盘扣是珍珠，开衩到膝盖上方一寸，走起路来若隐若现。
头发被松松挽成低髻，耳边落下几缕碎发，衬得脖颈修长。
晚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惚生出陌生感，像旧上海月份牌里走出来的闺秀。
沈砚舟倚在门边，目光很深。
“好看吗？”
“好看。”
他走过来，指尖挑起她下颌，拇指擦过唇角，“口红淡一点，奶奶喜欢乖巧的。”
化妆师忙不迭换了支豆沙色。
男人满意地“嗯”了一声，掌心落在她后腰，隔着旗袍薄薄的料子，温度烫得惊人。
傍晚六点，迈巴赫驶入城西老宅。
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庭院深深，一株百年香樟遮天蔽日。
晚吟手心沁出冷汗，旗袍的缎面被攥出细小的褶。
沈砚舟包住她手，指腹在她腕内侧安抚地摩挲：“别怕，有我在。”
进了正厅，乌木八仙桌旁已坐满了人。
沈老太太穿藏青色对襟衫，银发挽得一丝不乱，手里拄着黄杨木拐杖，目光矍铄。
“舟舟，这就是晚晚？”
沈砚舟牵着晚吟上前：“奶奶，正式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姜晚吟。”
老太太没说话，只抬手示意他们坐。
晚吟刚落座，一杯热茶递到面前。
“舟舟胃不好，你多照应。”老太太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晚吟双手接茶：“我会的，奶奶。”
老太太点点头，从腕上褪下一只翡翠镯子，水头极足，在灯光下像一汪深潭。
“见面礼。”
晚吟下意识推辞：“太贵重了，我”
沈砚舟按住她手，冲她微微摇头：“长者赐，不可辞。”
翡翠镯子被戴上手腕，沉甸甸的，像一道温柔的枷锁。
家宴进行到一半，突然起了风波。
沈砚舟的二叔沈敬尧姗姗来迟，手里牵着个娇俏的女孩，沈氏最近力捧的小花杜婧。
杜婧穿红色小礼服，笑容甜得发腻：“砚舟哥，好久不见。”
目光落到晚吟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这位就是……姜小姐？”
晚吟微笑点头。
杜婧却转向老太太，撒娇道：“奶奶，我新戏下个月开机，还缺个女二号，姜小姐气质这么出众，不如来试试？”
空气瞬间安静。
沈砚舟掀了掀眼皮，声音淡：“杜婧，别闹。”
“砚舟哥心疼啦？”杜婧掩唇笑，“我只是开个玩笑。”
老太太敲了敲拐杖，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所有人噤声：“食不言寝不语，老规矩。”
杜婧脸色一僵，低头喝汤。
晚吟垂眼，指尖在桌下被沈砚舟牢牢扣住，男人掌心干燥而温暖。
饭后，老太太把晚吟单独叫进书房。
檀木书案上摆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穿白裙的少女站在樱花树下，笑容与晚吟右眼下那颗泪痣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舟舟的妹妹，小栀。”
老太太声音很轻，“她走的那年，才十七岁。”
晚吟心头一震。
“舟舟这孩子，从小性子冷，对小栀却宠上天。”老太太摩挲着照片，“后来小栀病了，他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求我救她……可天命难违。”
老太太抬头，目光落在晚吟脸上：“你长得不像小栀，但笑起来，神似。”
晚吟喉咙发紧，不知该说什么。
老太太却笑了笑：“别怕，我不是拿你当替身。舟舟肯带你回家，说明他有心往前走。你拉他一把，也拉自己一把，好不好？”
晚吟鼻尖泛酸，轻轻点头：“好。”
回程的车里，晚吟靠在车窗，翡翠镯子贴着脉搏，冰凉。
沈砚舟侧头看她：“奶奶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晚吟声音轻，“让我拉你一把。”
男人低笑，指尖覆上她手腕，摩挲着那抹翠绿：“那就拜托沈太太了。”
晚吟被他一句“沈太太”叫得耳根通红，转头看向窗外。
夜色温柔，路灯一盏盏掠过，像金色的浪。
她忽然觉得，一年或许并不长，也许，足够让一段故事生根发芽。
深夜，檀园主卧。
沈砚舟洗完澡，腰间系着灰色浴巾，水珠顺着锁骨滑到胸膛。
晚吟抱着睡衣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
男人抬眼，似笑非笑：“怕我吃了你？”
“协议里没写要……同床。”
晚吟声音越来越小。
沈砚舟擦着头发，随手把毛巾搭在椅背：“放心，客房给你留着。”
他顿了顿，目光幽深，“但我不保证，夜里不会梦游过去。”
晚吟脸瞬间爆红，转身就跑。
男人低笑，声音落在空荡的走廊里，像夜色里绽开的焰火。
凌晨两点，客房。
晚吟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去厨房倒水。
经过书房时，看见门缝透出的光。
她鬼使神差地推门进去
沈砚舟坐在书桌前，正在看文件，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衬得五官愈发冷峻。
听见动静，他抬头，目光在她身上顿住。
晚吟穿着宽大的T恤，下摆到大腿根，露出一双笔直的腿。
她下意识去拽衣摆，小声道：“我……找水喝。”
沈砚舟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冰箱有牛奶。”
晚吟“哦”了一声，刚转身，听见他补了一句：“穿这么少，别着凉。”
她落荒而逃。
身后，男人低低的笑声像夜色里泛开的涟漪，一圈圈撞在她心上。
清晨，檀园餐厅。
沈砚舟看着对面顶着两只熊猫眼的晚吟，唇角微勾：“睡不好？”
晚吟闷头喝粥，瓮声瓮气：“床太软。”
男人把一碟煎饺推到她面前：“今晚给你换硬床垫。”
晚吟咬了一口煎饺，汁水烫得她直吸气。
沈砚舟无奈，起身去倒冰水，背影像一座挺拔的山。
她忽然想起老太太的话
“你拉他一把，也拉自己一把。”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一年倒计时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靠近彼此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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