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玄甲鸣

残阳将太液池染成血色时，苏晚卿的素色医裙扫过宫阶上的落梅。她刻意放缓脚步，让腰间银铃在暮色中发出细碎声响——这是南诏秘制的九连环铃，每走三步便暗藏一道迷烟。

"公主，前面就是御花园暗门。"昭霆的玄铁护腕撞在汉白玉栏上，惊起檐角栖着的金丝雀。他身后三百昭武卫的铁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为首将领突然单膝跪地："禀公主，林将军的亲卫队已封锁朱雀门。"

苏晚卿指尖轻颤，药囊里的红莲蛊虫发出急促嗡鸣。三年前慕容景琰赐的这枚蛊虫，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规律震颤——这是中毒的征兆。

"走水路。"她忽然转身，发间银簪划破昭霆的披风，"从太液池底密道出宫，那里有我三年前埋的珊瑚引路钉。"

昭霆瞳孔骤缩。当年他奉母命求亲时，曾在太液池底见过昭华公主留下的南诏图腾。此刻苏晚卿素手轻扬，袖中银针精准刺入池边太湖石缝隙，机关转动声混着落花簌簌坠地。

"殿下小心！"昭霆突然揽住苏晚卿的腰跃入池中。三支淬毒弩箭擦着发髻飞过，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汉白玉栏，箭尾雕着的林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水下暗流裹挟着腐木气息，苏晚卿的鲛绡面纱被水草缠住。昭霆的玄铁臂铠劈开纠缠的水草，掌心护住她口鼻："公主闭气！"

他们在幽蓝的水中下沉，昭霆腰间的狼首佩刀突然发出蜂鸣。苏晚卿瞳孔骤缩——这是南诏王室血脉感应到危险的征兆。她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向刀柄，刀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蝌蚪文。

"是漠北巫文。"昭霆的声音在水中扭曲变形，"这些文字在说...血祭将启..."

话音未落，密道尽头传来铁链拖曳声。十二具青铜棺椁顺流而下，棺盖上用朱砂写着昭华公主生辰八字。最中央的棺椁突然炸裂，林若薇身着嫁衣破棺而出，手中金步摇化作淬毒银针。

"姐姐好手段。"林若薇的笑声在水波中震荡，"连母后的血祭阵都敢偷？"

苏晚卿突然看清棺椁内壁的刻痕——那分明是慕容景琰的字迹！三年前他亲手刻下的"永结同心"，此刻正被血水重新勾勒成"不死不休"。

当昭霆的玄甲卫与林若薇的死士在密道中厮杀时，苏晚卿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心口红莲烙印灼烧如烙铁，这是"百日醉"反噬的前兆。

"殿下..."她踉跄着扶住冰凉的青铜壁，指尖触到棺椁夹层里的玉简。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批注："昭华，若见双莲并蒂，当断则断。"

玉简突然迸发青光，映出密道穹顶的星象图。苏晚卿的银针脱手飞出，精准刺入代表"危宿"的方位。整条密道剧烈震颤，林若薇的嫁衣在罡风中化为灰烬，露出腰间森森白骨——那是被蛊虫蛀空的脊柱。

"不可能！"林若薇的尖叫刺破水幕，"你怎会知道我的..."

话音未落，昭霆的弯刀已穿透她的心脏。鲜血在水中绽开妖异的曼陀罗，苏晚卿却盯着自己掌心浮现的鳞片——这是中蛊者血脉觉醒的征兆。

当昭霆抱着昏迷的苏晚卿冲出密道时，月光正照在太液池底的并蒂莲浮雕上。三年来被淤泥掩盖的莲花突然绽放，花蕊中升起半块虎符。

"这是..."昭霆的瞳孔映出虎符上的南诏王印，"母后临终前要找的..."

苏晚卿在剧痛中苏醒，指尖抚过虎符上的裂痕。记忆如潮水翻涌——三年前同福客栈的雨夜，慕容景琰浑身是血倒在她面前，心口插着的正是这半块虎符！

"阿卿，别怕。"他染血的手指抚上她泪痕，"等我坐稳龙椅..."

记忆突然扭曲，画面切换成北境战场。同样的虎符插在敌将咽喉，而执剑的手分明戴着林家祖传的翡翠扳指！

"幻术？"苏晚卿呕出黑血，红莲蛊虫在经脉中嘶鸣。昭霆突然割破手腕，将南诏王族的血滴入她口中："喝下去！这是唯一压制双生蛊的方法。"

腥甜的血液滑过喉管，苏晚卿看见昭霆背后浮现虚影——那分明是慕容景琰的脸！

"很痛苦吧？"昭霆的声音忽远忽近，"当年你为景琰挡下漠北秘毒，他却在回宫后..."

苏晚卿的银针突然刺入昭霆眉心，却在触及皮肤时化作铁水。这才是真正的南诏蛊术——以血为引，以情为媒。

"你以为慕将军为何独宠林氏？"昭霆扯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的疤痕与苏晚卿的烙印如出一辙，"因为那根本不是情蛊，是林家从漠北带来的..."

密道深处传来机关转动声，苏晚卿的鲛绡裙裾扫过满地残甲。在最后一丝月光消失前，她看见石壁上浮现的血书——"昭华非昭，景琰非琰，双莲同根，噬心为祭"。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太液池面时，苏晚卿的银针已穿透三十六重禁制。她站在当年与慕容景琰泛舟的画舫甲板上，手中攥着从林若薇尸身找到的半块玉珏。

玉珏嵌入虎符的瞬间，池水倒卷成幕。画面中慕容景琰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而林若薇捧着翡翠耳环轻笑："陛下，等昭华回来..."

"立刻毒杀。"画外音冰冷如铁，"用漠北狼毒，要让她死得像心脉尽断。"

苏晚卿的银针扎入心口，红莲蛊虫发出最后的悲鸣。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池面轻笑，发间银簪突然炸裂，露出里面淬毒的南诏金针。

"该醒了，陛下。"她对着虚空呢喃，"您机关算尽，可曾算到昭华本就是局？"

晨钟撞碎湖面倒影时，昭霆的玄甲卫冲进画舫。他们看见昭华公主立于船头，素手轻扬间，慕容景琰的九龙衮服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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