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省城归来

结业大会的喧嚣散去，省城培训的七天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小荔和杨晓雪站在招待所门口，依依惜别。

“小雪，我坐明早那趟车回县里了。以后咱们多写信联系！”小荔拉着杨晓雪的手，“你啥时候有空，一定来县城找我玩！”

杨晓雪眼圈有点红，不舍地晃着她的手：“明天我去火车站送你吧！真舍不得你走，感觉七天过得太快了！”

小荔心里也暖暖的，笑着安慰她：“送啥呀，你明天还得上班呢！放心吧，我跟桂兰姐一趟车，路上有伴儿，丢不了！以后日子长着呢，肯定还有机会见面！”

她用力握了握小雪的手，传递着这份经相处沉淀下来的珍贵情谊。

晚上在食堂吃了最后一顿饭，回招待所的路上，小荔又遇到了热心肠的李爱华大姐。两人也互道珍重，小荔真诚地邀请：“李大姐，以后有机会来我们县，一定要到邮局找我！我带您尝尝我们那儿的特色！”

“好嘞！一定去！”李爱华爽快地答应，拍拍小荔的肩膀，“小荔啊，好好干，姐看好你！”

这趟省城之行，收获远超预期。不仅系统地梳理了财务知识，拿到了沉甸甸的会计证还涨了工资，更重要的是，结识了刘桂兰这样投缘的老乡，还有李爱华这样古道热肠的大姐。小荔心里充满了满足感。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小荔最后一次仔细检查了小小的单间，确认没落下任何东西，这才背上鼓鼓囊囊的背包，拎起在省城百货大楼采购的几样东西，和刘桂兰汇合，一起走向火车站。

去火车站的路上，清晨空气清冽。省城喧嚣渐远，小荔心情如卸重担，轻松而期待。

这趟车是始发站，车厢里人不多，她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靠窗的座位。火车“况且况且”地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缓缓后退。

刘桂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又转头看看身边沉静的小荔，由衷地感叹：“小荔啊，姐是真服你！这几天，我是亲眼看着你咋用功的。起早贪黑的，这劲头，一般人真比不了！”

她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羡慕，“不过啊，这功夫也没白下！瞅瞅，会计证到手了，工资还能涨一级！咱们这岗位，熬年头得五年才能涨一次呢！哎，我这啥时候才能熬到涨工资那天啊！”她长长叹了口气。

小荔被她逗笑了：“桂兰姐，你急啥？该涨的时候自然就涨了，早晚的事儿嘛！”

“你说得轻巧！”刘桂兰瞪大了眼，“一年多开将近四十块钱呢！够买多少斤肉了！唉！可我这人吧，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一听老师讲那些条条框框，眼皮子就打架，困得不行！你是不知道，我上课全靠掐自己大腿提神，就怕当众打呼噜丢人！”她做了个掐大腿的动作，表情夸张。

小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桂兰姐，你也太逗了！我看你考试成绩也不差啊，80分呢！”

“嗐！那都是蒙的！”刘桂兰摆摆手，一脸“你太天真”的表情，“我是把平时干活那点经验都堆上去了，理论部分啊，稀里糊涂，能得几分算几分！真让我像你那样啃书本，比让我下地刨一天垄沟还累！”

小荔笑着鼓励她：“那你就把这次发的资料带回去，有空就翻翻。等下次再有培训机会，你们公社邮局肯定还是派你。到时候你准备充分了，没准也能拿个好成绩，把证考下来！”

刘桂兰一听，眼睛亮了：“对啊！下次……下次肯定还是我去！”想到自己作为公社邮局唯一的会计，这重任非她莫属，心里那点羡慕瞬间化作了动力，“行！姐听你的，回去就看看那资料！下次争取也风光一把！”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小荔的目的地先到了。火车缓缓停靠在熟悉的县城小站。

“桂兰姐，我到站了！”小荔站起身，拎起背包和东西，“你啥时候来县城，一定记得来邮局找我啊！”

“放心吧！忘不了！”刘桂兰也站起来送她，“你回屯子也一定来公社邮局找我唠嗑！”

“好嘞！桂兰姐再见！”小荔挥挥手，随着人流走下火车。刘桂兰趴在车窗边，一直目送着她走出站台。

双脚重新踏上县城的土地，一股亲切感扑面而来。空气里似乎都飘荡着熟悉的、带着点尘土和烟火气的味道，那是家的气息。

小荔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省城的繁华是别人的，这里的踏实才是自己的。

她脚步轻快地往家走。拐进熟悉的巷子口，远远就看见自家门口围着一小群妇女，正聊得热火朝天。人群中心，赫然是她妈那熟悉的身影，讲得眉飞色舞。

小荔走近了，她妈都没察觉，只听见话题中心果然又是那位街坊们聊不腻的林寡妇。这群街坊邻居，隔三差五就得把林寡妇的“事迹”翻出来，添油加醋地“批斗”一番，仿佛成了某种固定的娱乐活动。

“妈！我回来了！”小荔不得不提高音量，打断这场“批判大会”。

小荔妈闻声回头，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哎呦！胖丫！啥时候到的？我咋没瞅见你从巷子口进来呢？”她连忙迎上来。

小荔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您几位“情报员”正全神贯注地分析林寡妇的最新动向呢，哪有功夫看巷子口啊！

人群中，胡甜甜妈也在。小荔赶紧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颜色鲜亮的红色“的确良”布，递过去：“田大娘，正好您在这，省得我跑一趟了。这是给甜甜捎的布。”

胡甜甜妈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哎呦喂！这颜色可真正！红得多喜庆！摸着也滑溜！给甜甜做件衬衫，穿上保准精神！”她爱不释手地摸着布，又问：“小荔，在省城培训咋样？还顺利不？”

小荔乖巧地回答：“都挺顺利的，田大娘。学到了不少东西，也都挺好的。”她可不想在街坊面前显摆成绩，免得招人眼红。

小荔妈跟街坊邻居们匆匆打了招呼，就拉着闺女的手往家走，嘴里还念叨着：“快回家，跟妈好好说说！”

一进自家小院，小荔妈就开启了连环问模式：“胖丫，在省城吃得惯不？住得咋样？我咋瞅着你下巴都尖了，瘦了？考试考过了没？拿到证没？”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小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觉得瘦啊。果然有一种瘦，叫“你妈觉得你瘦了”。

“妈，我好着呢！省局食堂伙食可好了，油水足！”小荔笑着，放下背包，从里面珍重地拿出两个崭新的证书——红彤彤的结业证书和那本更具分量的会计证书，得意地递给她妈：“喏，您看这是啥？”

小荔妈擦了擦手，才接过来，小心翼翼地翻开。结业证书还好，当看到那本盖着省邮政管理局大红印章的《会计资格证书》时，她的眼睛“唰”地亮了！她虽然不知具体用处，但“会计证”三个字和那个鲜红的印章她看得明明白白！

“唉呀妈呀！我的老天爷！”小荔妈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八度，拿着证书的手都有点抖，“我大闺女出息了！真出息了！省里发的证！这可是正经八百的会计证啊！”她翻来覆去地看，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恨不得立刻拿出去给街坊们展览一番。

小荔也难掩得意，扬着下巴：“妈，结业考试我考了95分，全省第三名！厉害不？”

“厉害！太厉害了！”小荔妈连连点头，骄傲得不行，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看看是谁生的闺女！这聪明劲儿，这爱学习的劲儿，随我！当年要不是家里穷……”

小荔忍着笑，没打断她妈的自夸。她又从包里掏出两个鞋盒，献宝似的打开：“妈，看这个！给你们买的！”

盒子里躺着的，赫然是两双崭新的棕色皮凉鞋！款式简洁大方，皮质看起来就厚实柔软。

小荔妈一看，眼睛瞪得更大了，随即脸上却露出心疼的表情：“哎呦喂！皮凉鞋？！你个败家孩子！这得花多少钱啊？净瞎花钱！给我和你爸买这么金贵的东西干啥？我们穿胶鞋布鞋就挺好！”

她嘴上噼里啪啦地数落着，手上的动作却快得很。话音还没落，她就已经麻利地脱掉脚上的旧布鞋，拿起一只皮凉鞋就往脚上套。

“妈，您穿上试试合不合脚。”小荔笑眯眯地看着。

小荔妈嘴里还在念叨“败家”，脚却已经伸进了新鞋里。她站起来，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走了两圈，脸上渐渐露出惊喜：“嘿！胖丫，你还别说！这皮子穿着就是舒服！软和，不硌脚！大小也正合适！”她满意地低头欣赏着自己的新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欣赏完自己的，她又看向盒子里另一双明显是男式的凉鞋，立刻换上了一副“过来人”的严肃表情，开始给闺女传授经验：

“胖丫啊，妈跟你说，以后出门，不用老想着给你爸买东西！”她凑近小荔，压低声音，一脸“经验之谈”，“实在想买，给他买瓶酒，买盒烟，意思意思就行了，知道不？”

小荔眨眨眼问：“为啥呀？我爸不喜欢穿凉鞋啊？”

“啧！傻闺女！”小荔妈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这男人啊，你让他有吃有喝，饿不着冻不着，就行了！可不能可劲儿地给他打扮！你给他穿好的，戴好的，拾掇得溜光水滑的，兜里再揣上俩闲钱……”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那多招人啊！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眼珠子还不得粘他身上？”

她语重心长地总结：“记住喽，男人就得‘糙’着点养！衣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就中。兜里揣个三五毛的零花钱顶天了。这样才安全！等你以后找对象，也得擦亮眼！那种有点钱就全穿身上、爱臭显摆嘚瑟的，咱可千万不能要！不稳当！”

小荔听得忍俊不禁，又觉得她妈这套理论虽然简单粗暴，但似乎……也有点道理？她上辈子单身自在，这辈子骨子里也觉得单身更逍遥，有钱有工作多好？

可这个大环境……不结婚？那简直跟犯了天条似的，单位领导能急死，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了。她只能乖乖点头：“嗯，妈，我记住了。”

“行，你自己回屋收拾收拾东西，歇会儿。”小荔妈传授完“毕生经验”，心满意足，风风火火地往厨房走，“妈给你包大包子去！早上买了块肥膘熬油，剩下的油滋啦喷香！配上咱院子里的小白菜，包包子，一咬一兜油，香掉你下巴！”

“好嘞！妈，我就馋您包的油滋啦包子！”小荔欢呼一声，拎起自己的包走进阔别多日的房间。

熟悉的土炕，熟悉的桌子，熟悉的窗棂……一切都那么顺眼，那么熨帖。她放下东西，长长舒了口气。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省城再大再好，也比不上这小屋里的自在和安心。回家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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