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达成协议

会场的硝烟尚未散尽，碎裂的荧光灯管躺在废墟里滋滋冒火星。

宋绯夜盘着腿坐在缚魔阵中央的展示柜残骸上，指尖碾过一块菱形玻璃碴，在众人瞳孔骤缩的瞬间，那锋利锐角竟化作银沙般的粉末簌簌坠落。

“有些话先说在前头，”她吹掉掌心碎晶，冰蓝眼眸扫过倪霜紧绷的指节，“就算最后谈崩了，我也将以‘贪婪之权柄’起誓，放你们一条生路，”唇角扬起半分讥讽，“毕竟你们心里清楚——”尾音忽然压得极轻，像毒蛇吐信，“若我真想动手，就算你有后手也无用。”

见贪婪之罪无意动手，倪霜的六芒星印手势也缓缓松开，贪婪之罪都已经起誓，自己再继续使用缚魔阵也没有意义，她死死盯着宋绯夜，想要看看她到底想说什么。

“首先，请允许再次自我介绍一下。”

贪婪之罪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开口道：“宋绯夜，贪婪之罪，魔界七权柄之一，”少女忽然歪头笑了，沾着灰的鬓发扫过颧骨，竟透出几分高中生的狡黠。

“之所以对你们手下留情，其实是想和你们做笔交易——止戈息战。”

这句话如重锤砸进冰面，影组三号的冰狐魂兽猛然抬头，嘴里的冰棱“咔嚓”断成两截，倪霜看见宋绯夜唇角的弧度真诚得可怕，那光亮不似魔族惯有的阴鸷，倒像是人类赌徒翻开底牌前的期待。

“别这么看我，”宋绯夜屈指弹飞一块碎石，石片擦着倪霜耳边钉入墙面，激起的不是火星，而是细密的冰花。

“在魔界当这个破权柄，每一天都像被扔进岩浆里熬煮，枯燥的不行，直到我偷跑出来，回到现世……”

她忽然抓起一缕长发，在指尖绕成活泼的卷儿，“现代社会的金钱游戏太有趣了，那些尔虞我诈的商战，每一个陷阱、每一次博弈，都像精心调配的美酒——令我无法自拔！”

说到这儿，她眼睛亮得像缀满钻石的财报。

“我现在每天要批五到十份商业计划书，上周刚用对赌协议吞了周氏财团三个亿——这种绞尽脑汁的快感，是我在魔界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水管爆裂的滴答声里，林深看见母亲紧抿的唇线忽然松了松，像被什么荒诞的真实感戳中。

宋绯夜忽然起身，裙摆扫过地面，掌心托起一团湛蓝色的魔气漩涡：“要是由恶魔统治现世，所有的规矩都得由七罪重新制定，那我上哪儿找这么刺激的‘游戏’？”漩涡里浮现出华栖资本的鎏金  LOGO，“所以，我工作之余都在清理激进派——”她瞥了眼陈薇，后者脸上逐渐恢复了些血色，“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可是盟友。”

倪霜终于开口，声音干哑：“所以，你的诉求是同我们和平共处？”

“不止呢，”宋绯夜笑得像掏出糖果的诱拐犯，哪还有半点罪之权柄的威严，“我可以当你们的线人，魔界高层的动向、他们的计划……”

她忽然收敛笑意，指尖魔气凝成血红色匕首，“但得答应我个条件：别再动我的人。”

匕首骤然化作蝴蝶振翅，“用你们的话说：‘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如若你们真的消灭了我，那也只会诞生出新的贪婪之罪，要是来个喜欢毁灭的激进派……”她耸耸肩，“你们应付得来吗？”

倪霜的脸色阴晴不定，她太清楚罪之权柄的意义了——若真如宋绯夜所言，新的贪婪之罪只怕是更难控制，可……与贪婪之罪合作……这简直是与虎谋皮。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分钟，倪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魂界的铁律在耳边轰鸣：“永远不要相信恶魔的承诺”，可眼前少女眼中跳动的光，却又不似作假——那是纯粹的、对智慧博弈的狂热。

“你的提议……”倪霜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某种易碎的平衡，“我个人想采纳，但权限不够，我需要向……”

“不必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沉重如铅、带着金属锋锐气息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会场穹顶的裂痕似乎都被这股力量强行镇压，停止了剥落。

一道身影踏碎虚空而来！

罗云西！

他身披银鳞甲胄，每一片鳞甲都流转着冷冽的寒光，仿佛由亘古不化的寒冰与星辰碎片熔铸而成。

身影悬停半空，如同定海神针般钉在战场中央，仅仅是存在本身，就带来一种令空间都为之沉凝的恐怖威势！

最令人心悸的，是悬浮在他肩头、如同活物般嗡鸣震颤的九柄飞剑！

每一柄飞剑的形态各异，或古朴厚重，或轻灵锐利，或缠绕雷霆，或流淌熔岩，它们并未完全出鞘，仅仅是剑身自然散逸出的凛冽剑意，便已化作实质的锋芒，切割着周遭的空气，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剑光流转间，连光线都似乎被扭曲、吞噬。

宋绯夜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湛蓝瞳孔，在九柄飞剑出现的刹那，难以抑制地骤然收缩！

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棋逢对手、遇强则强的本能警惕——这九柄飞剑所蕴含的力量层级，已足够引起她的正视。

“魂界战神？”宋绯夜的目光从罗云西身上移开，转向倪霜，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这便是你的后手么？”语气中听不出多少意外，更像是在确认一个有趣的答案。

罗云西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满地狼藉的战场、受伤的魂兽、力竭的影组成员，最终，那两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沉沉地落在了宋绯夜那张精致却邪气的脸上。

“我批准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每一个字都仿佛金铁交鸣，在寂静的会场中回荡。

“首次合作期为三个月，”罗云西继续说道，肩头九柄飞剑的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个音阶，无形的剑气如同即将出笼的凶兽，锁定了宋绯夜周身空间，“若有异动——”

“懂懂，试用期嘛，”宋绯夜忽然抬手打断，动作随意得像在驱赶苍蝇，但眼神却锐利如针，“不过监视人选，我要自己挑。”

她纤长的手指精准地指向了满脸错愕的林深，“就他了。”

“不可能！”倪霜的厉喝几乎与她的魂兽同时爆发！肩头青鸾神圣的青焰正熊熊燃烧，每一片羽毛都倒竖如淬火的利刃，狂暴的魂力风暴直指宋绯夜，彰显着一位母亲近乎失控的护犊之心！

“有什么不可能的？”宋绯夜嗤笑一声，掌心一翻，一枚流转着深邃幽蓝光芒的晶体凭空出现。

晶体内部，一道模糊却凶戾无比充满杀意的白虎虚影正在疯狂冲撞、咆哮，那沉闷的怒吼仿佛隔着晶体都能震碎灵魂——“杀戮之主的封印石，三分之一的力量都在这儿，”她捏着晶体，冲着脸色煞白的林深晃了晃，笑容恶劣而充满诱惑，“想要？就来找我吧。”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倪霜的质问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警惕，青鸾的羽翼微微颤动，锁定了宋绯夜。

“没什么目的啊，”宋绯夜转向倪霜，唇角扬起一个极其促狭、带着几分孩童般恶作剧得逞意味的笑容。”

就在倪霜几乎要不顾一切动手的瞬间——

“可以……”林深的声音突然传出，打断了倪霜接下来的动作。

“林深，你……”倪霜本还想说什么，但林深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白虎刚刚传音给他，让他同意。

见协议达成，宋绯夜将封印石随意收起，她扶起昏迷中脆弱如纸的陈薇，转身便欲离去，足下踩过碎玻璃，发出清脆却冰冷的碎裂声。

“对了，”走到门口，宋绯夜忽然回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林深，语气轻快得如同在吩咐跑腿小弟，“来找我的时候，记得带速溶咖啡。”

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我不喝现磨的，太苦。”

那神态，仿佛真的只是个挑剔饮品的小姑娘，而非掌控贪婪之罪的恐怖存在，随即，她便带着陈薇，身影融入门外涌动的黑暗之中。

林深怔怔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那枚封印石幽蓝的光芒仿佛还在他视网膜上灼烧。

书房里那本蒙尘的《浮士德》扉页上的句子，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此刻的场景，究竟是恶魔在提供一场诱惑的交易，还是……人类在无知无觉中，主动张开了双臂，拥抱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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