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皇宋祖训 契丹动心
禁军改制之后,朝廷对禁军的训练格外看重。
尽管当下国家无战事,禁军日常以驻扎为要,但身为天子的赵匡胤下诏规定—禁军“五日小操,半月大操”。
赵匡胤不止对禁军的训练时间有着硬性规定,为防止禁军将领懈怠渎职,他还另外下达了一道圣旨:
每隔三月,天子都会亲自检阅禁军。
天子阅兵,宛若战时。
既是战时,那用的便是军法。
要是天子在阅兵过程中,发现哪支禁军部队训练不精,先惩戒该支部队的教练使,再治罪一军主将。
早在担任殿前都点检时,赵匡胤就为禁军编写出一份《训练细则》。
这一份《训练细则》,可能就是《武经总要》的前身。
有着赵匡胤精心编写的《训练细则》在,只要禁军将领不存心懈怠,按章训练,禁军的战斗力就能保持着一个较高的下限。
有皇权亲自监督,足以在最大程度上避免禁军将领渎职。
自从有一好大儿后,赵匡胤下达每一道圣旨前,都会习惯性的询问赵德秀。
“晋王,你怎么看?”
而赵德秀没让赵匡胤失望,他有所建言道:
“父皇不如将这一道圣旨刻在石碑之上,作为大宋祖训。”
每一位开国之君,都有一个喜好—立祖训。
唐朝有《帝范》,明朝有《皇明祖训》。
至于赵匡胤的想法颇为特殊,他不想把祖训写在书中:
赵匡胤可不认为,他与赵德秀的后代都是会主动研读祖训的人。
赵匡胤打算立一块石碑,将祖训一一刻在上面,然后将“祖训之碑”直接放在宗庙中。
后世之君可能会有不爱读书者,但极少可能有不去祭拜宗庙之人,因为尊奉宗庙是后世之君的法统来源。
将“祖训之碑”放在宗庙中,后世之君每逢祭拜时,总能被动接收一些教诲。
赵德秀虽无法越过赵匡胤立祖训,但他可以影响到赵匡胤的决定。
既然祖训是一定要立,不如立正能量的。
类似“与士大夫共天下”之类的,千万别写。
将天子按时阅兵写入祖训中,一则能大大延缓后世军事废弛的进度,二则有利于加强皇权对军权的控制,三则可一定程度上培养后世之君的尚武之风。
能取三利,何乐而不为?
除去这一点外,赵德秀还建言道: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渐在朝野间流传,百姓皆赞父皇乃不世出的圣天子,父皇何不将此刻在祖碑上,为后世之君之令轨呢?”
每朝每代都有自己的“座右铭”,赵德秀并不打算抄袭,大宋自有名言!
赵匡胤是天子,同时是一位父亲。
哪位父亲,不希望能成为儿子的榜样呢?
旁人夸赞,赵匡胤当他是谄媚,赵德秀夸赞,赵匡胤则颇为受用:
“好!就依晋王所言!”
赵匡胤开心的拍案先定下了两条祖训。
一旁的翰林学士杨砺见状,一脸笑意的提起手中毛笔。
身为大宋第一位状元,杨砺不止是翰林学士,还是起居郎。
想来今朝的《祖训》,要“太祖和太宗”一同完成了。
就是不知后世人,未来会如何盛赞这一对父子?
想来盛赞他们的同时,自己亦会与有荣焉。
怀抱着期待与兴奋,杨砺提笔写道:
“建隆二年十月初,帝谓晋王曰:“近代君臣治国,多劣于前古,何也?”
晋王对曰:“古之圣王为政,皆亲立规训,以为天下令轨,今请陛下效圣王之业!”
帝奇而复谓晋王曰:“皇宋规训,当首立何言?”
晋王拜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
帝抚掌大喜曰:“善!承朕之志者,晋王也!”
大宋建隆二年十月。
卯时三刻的禁军大营浸在晨霜中,辕门的铜铃被寒风吹得作响,营内时不时传来士卒响亮的训练声。
城外的禁军大营,是拱卫大宋基业的核心所在,十数万锐士便屯驻于此。
禁军大营戒备森严,旁人若是敢靠近军营数里内,早被巡逻的刀手拦下。
赵德秀不同,他一路刷脸来至禁军大营外。
赵德秀在营外勒住马时,他身后的枢密直学士与宦官就先一步上前。
两名官员手中各捧着一个鎏金铜匣,匣身被三道密锁锁住。
守营的将官见竟是赵德秀前来,连一脸惶恐地上前问道:“晋王殿下,末将请验鱼袋文书。”
鱼袋是盛放虎符或官印的佩囊。
唐时虎符改为鱼符,今朝虽未承袭这一习惯,但鱼袋的称呼并未改变。
守营将官的语气很恭敬,但他的身体却是直接挡在赵德秀身前。
枢密院官员能一同前来,说明赵德秀今日是来调兵的。
以赵德秀的身份与威望,若不是调兵,他想进入大营并不难。
可一旦涉及到调兵之事,守营将官只能生生压住心中敬畏,开口向赵德秀询问。
被一小小将官阻拦,赵德秀并未动怒,他的心中还颇为满意。
今日他想亲眼看一看,新的调兵制度实施后,军中的具体实施情况。
若将官能坚守流程拦下他,别人更不在话下。
赵德秀解下鱼袋,递过去的同时朗声道:
“孤奉圣命,前来调兵西征。”
守营将官连忙验过鱼袋内的文书,见文书上盖着枢密院的“调兵行印”,他便不敢怠慢,顷刻转身奔入营内。
本来按照旧制,有着枢密院的文书在手,赵德秀就能进入大营中调兵。
而在刚实施的调兵新制中,枢密院的文书,不过是第一道手续。
未过去多久,营内方向传来甲胄碰撞声,殿前司指挥使韩令坤、侍卫司马军指挥使向拱及侍卫司水军指挥使梁延嗣正连携赶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禁军中的掌符官。
掌符官手中捧着的,是一本不久前从枢密院下发到禁军中的《符牌录》。
韩令坤三人到来后,连对着马上的赵德秀行礼:
“臣等拜见晋王殿下。”
行过礼后,为首的韩令坤讪讪一笑说道:
“请殿下出示符牌与圣旨,臣,臣查验下。”
惮于赵德秀威望,韩令坤说话时颇为小心翼翼。
韩令坤话语一落,赵德秀示意宦官打开第一个铜匣。
匣内垫着黄绒,象征着铜匣是宫廷之物。
黄绒上静静躺着半枚符牌,巴掌大小,正面刻着龙纹,背面刻着编号,两面字间皆有紧密凹槽。
先前赵德秀曾向赵匡胤建议,当采用一种制作更为精良的调兵凭证。
另外赵德秀认为当在内侍省中设立“宝印监”,专门负责管理调兵符牌。
符牌的每一次使用,都要严格记录在案,并时时监督追溯。
原先的调兵凭证,是分别掌管在枢密使与统兵大将手中。
当年郭威起事能那么快席卷天下,在于他是枢密使,掌握着天下精锐的调兵权。
历史上宋朝依然将调兵凭证,统一交给枢密院掌管,而为避免出现第二位郭威,宋朝皇帝只能让枢密使全让文人担任。
为避免旧事重演,唯一的办法就是参考后世制度,让调兵凭证直接处于皇权的监督下。
见到宫廷中的符牌后,掌符官并未大意,他根据符牌背面编号,取出自身铜匣中的那一块,这一块称为“留符”。
当留符与赵德秀带来的行符触碰时,合符处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两面符牌严丝合缝的合在一起。
“符牌纹路无误,边缘完美嵌合。”
掌符官从《符牌录》中翻出对应页,用朱笔在“留符编号叁拾柒”下画了个勾。
“编号与录册一致。”
符牌对上后,一旁的枢密院官员打开铜匣,取出了里面的圣旨。
圣旨中上方盖着“大宋受命之宝”的玉玺,下方盖着“枢密院调兵之印”的方印。
当确认两印齐备后,韩令坤才看起圣旨中的内容:
“建隆二年十月十五,枢密院奉圣命:
调殿前司控鹤军两万五,捧日军两万,神武军五千,侍卫马军司骑军三千,合计正兵五万三千,随西面都部署赵德秀赴关中平叛。
着限三日内出发,不得有误!”
韩令坤与向拱二人确认圣旨内容后,便一同拱手道:
“臣等将亲自点验兵马,甲胄、弓弩、粮草均会按规制备妥,请殿下入营稍待!”
当韩令坤二人恭迎赵德秀入营后,无需点兵的梁延嗣渐渐走在最后。
走着走着,梁延嗣就在心中发出感慨道:“数十年来,哪朝调兵有这般严谨?乱世要过去咯!”
梁延嗣是五代老将,见过许多朝代的调兵制度,他的感慨是相当有含金量的。
感慨完后,梁延嗣忙抬起老迈的腿,朝着前方追去。
他能从地方节度使,跃升为侍卫司水军指挥使,全靠着赵德秀的提拔。
在赵德秀领兵西征前,他得私下问一下赵德秀对大宋水军的建设看法。
梁延嗣的政治觉悟,一直是当世翘楚。
当军资粮草齐备后,于十八日赵德秀正式率领五万余禁军西征。
汴京城外的禁军一动,消息就以极快的速度传到关中。
早在掀起叛旗后,李洪信就知道最迟年底,赵匡胤就会派兵讨伐他。
为了这一日,李洪信做了许多准备,包括但不限于请求外援。
在诸多准备下,李洪信本以为他对禁军的到来,不会过于慌乱。
结果当一听到是赵德秀亲征后,李洪信在畏惧之余,内心中还有着委屈与不解:
为什么东征时,赵匡胤派的是王全斌?
难道他的实力,比郭从义还强?
这完全是误解!
换做王全斌或其他将领领兵,李洪信都不至于慌乱。
可赵德秀的威名,是一战一战打出来的。
连一军主将,在听到赵德秀西征的消息后都无多少信心,更何况凤翔军的其他人?
赵德秀还未领兵迈入虎牢关,凤翔军中就有一些士卒开始逃亡。
若按这一趋势发展下去,想来用不了多久,京兆府就得成为一座空城。
就在李洪信想着,要不要弃城而逃,前往西蜀时,一道天大的好消息传到他手中:
蜀帝孟昶,命枢密使王昭远率军五万北上!
一听西蜀援兵即将到达,李洪信的内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唇亡齿寒的道理,孟昶还是懂得。
有着五万西蜀生力军加入,李洪信一下子觉得,坚守京兆府一事并未那么难。
李洪信为稳定军心,连将这一消息通告全军。
当得知有强援后,本来凤翔军中正愈演愈烈的逃兵之势渐渐停歇。
但是忌惮于赵德秀的军威,李洪信的内心并未安定多少。
李洪信登上长安城门,朝着北方望去—那是燕云的方向。
当初李彝兴拒绝他后,他并未死心。
李洪信坐镇关中,自是清楚李彝兴与契丹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李洪信曾派出使者前往燕京,希望能通过说动耶律屋质,让他帮忙继续劝说一下李彝兴。
李洪信的行为,充分诠释了何为病急乱投医。
而他的病急乱投医有用吗?
有用。
契丹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在收到李洪信的求援后,他让人将萧思温召到身前。
萧思温到来后,耶律屋质告知了关中近来的变故。
“思温对这一事怎么看?”
在耶律屋质询问时,萧思温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当年周世宗在位时,萧思温负责坐镇燕京,主掌军政要事,在那期间他的表现很不光彩。
耶律璟曾在周世宗三征淮南时,下令让萧思温领兵从后方袭击汴京,他却以畏惧暑热为由按兵不动。
后周世宗北伐,面对周军的节节胜利,身为前线主将的萧思温竟上书问耶律璟仗该怎么打。
这差点没把耶律璟给气死。
无奈之下,耶律璟一方面让耶律屋质紧急南下,一方面下诏提点萧思温。
从那以后,契丹朝野皆知萧思温不善战。
朝野皆知,耶律屋质岂会不知?
明知这一点,还拿军事来询问自己,萧思温心中起了戒备之意。
萧思温打仗不行,政治权谋上却是一把好手,他看出耶律屋质是在试探他。
从本心来说,萧思温不赞同契丹贸然插手这一事,但他却知道,耶律屋质不想大宋继续壮大—宛若当年周朝那般。
“臣会与大王,一同上书陛下,言及宋朝日益势大。”
萧思温的表现,让耶律屋质很满意,他知道萧思温与耶律贤走得近。
耶律屋质并不在意契丹皇帝是谁,他在意的是契丹的国运:
“宋朝新政如火如荼,若一直坐视彼发展,对我朝不利。”
“是当试探一番宋朝军力,再佳的新政,若无强兵守卫,那终究是一笑话。”
说罢,耶律屋质伸腿踢了身旁侍奉的一人。
那人如一条狗般,趴伏在地上。
“你说是吗?”
听到这句话后,似被勾起心中伤心事,那人脸上浮现悲愤之色,但他的悲愤之色很快就消失。
“大王说的是。”
这一句回答,让耶律屋质畅快大笑起来。
因那人不是旁人,乃是石重贵,是后晋的亡国之君!
想当年石重贵继位后励精图治,如赵匡胤般想刷新天下,但最后呢?
焉知宋不会是第二个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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