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陛下变了
“他有他自己的原则！”
舱内一片寂静，只有郭宗训的声音在回荡。
“没错，就是他那句只认对他好的人！”
“本王要的就是这样的将士！”
说到此，郭宗训再次扫视了一眼众人，见众人脸上都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于是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自大唐覆灭，天下纷乱久矣，短短数十年，改朝换代如走马灯！”
“可不管怎样，苦的都是天下的百姓！”
“这也是为何我父皇会立志一统天下、结束乱世，为的就是还天下百姓一个稳定安康的生活！”
“可这些大道理对于你们来说太遥远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
“而且在本王看来，乱世之中，天下鲜有真正忠君爱国之人！”
“所以本王不想和你们细说这些大道理，更不喜欢动不动就把忠君爱国挂在嘴边的人！”
“本王看重的是实实在在！”
“而你们真正需要的，也是实实在在的吃饱穿暖、养家糊口、加官进禄！”
“让你们有机会实现这些，才是真正的对你们好！”
“你们说，是也不是？”
闻言，所有人都不禁愣了愣，很快便有人开口：“梁王说得很对！”
其余人随即也纷纷附和：“没错……”
曹彬更是挑了挑眉，眼里充满了震惊与钦佩：
不管怎样，苦的都是天下百姓？
天下鲜有真正忠君爱国之人？
看重实实在在？
原来殿下是这么想的。
神童，果然是神童啊！
没想到梁王殿下六岁就能明白这些道理，甚至能看清乱世的本质！
亏自己之前还觉得梁王仍是稚子心性，惭愧，惭愧啊……
郭宗训示意众人安静，继续说道：
“但真正好与不好，本王说了不算，得你们自己说了才算！”
“本王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与王杲一样，少谈什么大道理，只去考虑你们是不是真的觉得好！”
“而本王值不值得你们认，值不值得你们效忠，也是你们自己说了算！”
“你们应该都知道，本王已经被封梁王，待北伐结束后就会开府！”
“所以，从现在到本王开府的这段时间，就是你们的试用期……”
试用期？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禁议论了起来。
就连曹彬也都有些好奇：
何为试用期……
也难怪，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个词。
郭宗训从众人的反应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继续解释道：
“到本王开府之时，本王会尊重你们内心的选择，如果真心觉得本王待你们好，愿意留下来效忠本王，到时候，本王会一个不落的让你们成为本王的王府亲兵。”
“如果不愿意留下来，本王也会尊重你们的选择，你们想到哪个将领手下混，本王都可以帮你们安排！”
“而这，就是你们的试用期！”
众人都恍然大悟，甚至瞬间激动了起来：
梁王的王府亲兵？
开玩笑，谁不知道梁王地位有多高？
只要没有意外，那可是铁定的太子啊！
成为太子府亲兵，日后太子若能继位，那他们这些人随随便便都能水涨船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高啊！
这诱惑力，无疑是拉爆了好吗？
可郭宗训很清楚，对于这些将士来说，画大饼是远远不够的，虽然自己一定会兑现，但终究是属于大饼！
而这些将士们需要的是真正落到实处的利益！
于是继续说道：
“而北伐的这段时间内，也就是你们的试用期内，本王会把你们所有人的俸禄加至三倍！”
“除此之外，父皇让曹都监挑选300人组皇子行营，你们只是第一批，只要你们表现好，行营大把的职位都会优先从你们这三十人中筛选！”
闻言，舱内瞬间爆发出一阵嘈杂的欢呼声，那三十名将士个个神情激昂、欢欣鼓舞。
喝彩声更是直冲舱顶，像是要将舱顶掀开直冲云霄……
只有曹彬，此刻一言不发，但神情呆滞、目光迷离！
小小年纪就能懂得如何施恩以收拢人心！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条幼龙正腾空而起、急速飞升……
郭宗训的话并没有说完。
他等众人欢呼地差不多了，突然收敛神色，严肃道：
“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试用期自然也有试用期的规矩！”
“你们都听好了！”
“不管你们以后愿不愿意一直效忠本王，但既然你们现在是本王的人，就必须遵守本王的规矩！”
“本王的规矩只有两条！”
“第一，本王开府之前的这段时间，你们必须无条件听从本王的一切指令，更要誓死保护我父皇！”
“第二，本王不管你们有多少朋友兄弟在别的将领手下，也不管你们与别的将领关系如何。”
“从现在开始，除了本王行营内的同袍，不允许你们与任何别的将领手下的人有瓜葛，也不许与别的将领有任何关系！”
“更不许你们将本王的事，或者行营的事往外透露半句！”
顿了顿，郭宗训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沉声道：
“违者，立斩不赦！”
闻言，所有人的脸色骤然凝重了起来。
郭宗训又道：“当然，你们现在就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在本王这里试用，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退出……”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小人愿意！”
郭宗训定睛看去，果然是王杲！
只见他目光坚定，神情毅然地跪了下来，继续大声道：“小人王杲，愿誓死效忠殿下！”
其余人见状都纷纷下跪，竟无一人有片刻犹豫！
齐声大喊道：“誓死效忠梁王殿下……”
曹彬不由得自主也跟着跪倒在地，大喊着“誓死效忠梁王殿下”，可与那三十名甲士不同，此刻，他对郭宗训的敬佩与欣赏已经达到了顶峰！
恩威并施，年仅六岁就能如此娴熟？
这哪里是幼龙？
简直就是一条巨龙……
想到此，他不由地抬头看向郭宗训，只见郭宗训伸手虚扶，面带微笑地说着“很好，请起吧，从今日起，你们便都是本王的同袍手足……”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曹彬竟在郭宗训那弱小但笔挺的身躯上，看到了一股耀眼的光芒！
郭宗训让众人起来后，当即下了第一道命令：让王杲与另外二十九人一同以大周军纪为基础，商议出一份皇子行营的奖惩制度。
这愈发让王杲在内的那三十人亢奋了起来，毕竟堂堂梁王，竟然让他们这些大头兵共同商议奖惩制度，这可是莫大的信任，更是莫大的机会！
郭宗训则是将曹彬喊到了一旁，轻声道：
“曹叔叔，记住了，父皇说的三百人不必着急凑齐，慢慢来，但一定要保证他们与其他任何将领都没有关系！”
曹彬当即领命：“是，殿下！”
郭宗训突然话锋一转：“对了，曹叔叔，你与赵指挥使关系如何？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曹彬猛地一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殿下，末将……”
郭宗训嘴角微微勾起：“曹叔叔可知我为何点名让您来保护我？”
曹彬点点头又很快摇头。
郭宗训微笑道：“因为我是真的把你当做自家人看待，而且我知道，曹叔叔你一向都是很有原则的正人君子！”
“所以，我是真的把曹叔叔你当做我的绝对仰仗！”
闻言，曹彬突然跪倒在地，满脸愧疚道：“末将有罪，下午碰到赵指挥使时，与他有私聊几句！”
郭宗训眉头一挑：
好家伙，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对我有多重要，以后一定要遵守规矩，不要与赵匡胤有任何关系！
没想到还炸出了这个小插曲！
“哦，你们聊了些什么？”
“回殿下，倒也没聊什么，他只是关心殿下几句，然后问我挑选人手的事情要不要他帮忙……”
郭宗训皱了皱眉：
赵匡胤啊赵匡胤，你真的是在关心本王吗？
“那曹叔叔你是如何回他的？”
“殿下之前明确吩咐过，所有人都必须末将亲自挑选，末将怎敢接受他的帮助！”
郭宗训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曹叔叔，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句！”
“我的规矩，希望你一定要起到表率作用！”
“作为将领，除了正常的军务联系，我不希望你与任何其他禁军将领有私交。”
曹彬当即行礼：“是，殿下，今日起，末将便会断绝与其他禁军将领的一切私交！”
郭宗训点点头，亲手将其扶了起来：“难为你了，曹叔叔，有些话我暂时不能和你说，但希望你能理解我！”
曹彬点头，没有说话：
看来殿下是真的很厌恶赵匡胤啊……
天色已晚。
眼看到了饭点，郭宗训本想亲自去喊老爹郭荣吃饭，但王杲他们已经商讨好了奖惩制度，于是只能让曹彬去代替他见郭荣，而他自己则留下来与那三十人一起反复确认奖惩制度。
而御舱内，郭荣与赵匡胤正在商议北伐相关事宜。
二人从下午一直商讨到了晚上。
“很好！”
“你的这些想法，既能确保粮草辎重通过水路快速运输，还能与韩通形成双线钳制……”
听完赵匡胤的建议，郭荣的眼里充满了欣赏。
赵匡胤连忙恭敬行礼：“陛下谬赞，末将能想到这些，都是受您‘以水代步、以陆破防’战略的启发！”
说到此，他再次手指地图，继续道：“按照现在行进速度，顶多十余日便能抵达沧州。”
“接下来，我们可以以水路吸引契丹沿河防御兵力，陆路则趁机突袭纵深……”
二人没有丝毫结束的意思，甚至都忘了已经到饭点了。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内班太监的声音：“陛下，皇子行营都监曹彬曹大人求见！”
“何事？”郭荣头也不抬地大声问道。
“回陛下，是梁王殿下让他来求见陛下的……”
“胡闹，朕与赵指挥使正在商议军务，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此时，曹彬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启禀陛下，梁王说您答应过他会……”
话只说到了一半，显然是被内班太监拦了下来。
毕竟皇帝未召见，臣子怎能擅自说话？
可御舱内的郭荣却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犹豫了片刻，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赵匡胤道：“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赵匡胤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是，陛下！”
郭荣点点头，无奈笑道：“没办法，朕的确答应过那臭小子，身为一国之君得说到做到嘛！”
“你也回去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大步往外走去，只留下面无表情的赵匡胤独自发呆。
殊不知，面无表情之下，他内心深处突然感觉有一丝凉凉的：
以前，每次商讨军务，他和陛下几乎都是废寝忘食，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先等重要军务商议完。
从未有过例外！
可现在……
这是陛下第一次不与他商讨完军务便匆匆离去了。
而且还只是为了与梁王一同吃完饭！
唉，陛下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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