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审讯
裹珍坐在警车的后座,手腕上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金镯子被收走了,现在她的手腕上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圈苍白的印子,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皮肉。
车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远处的山峦像被泼了墨,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车子碾过坑洼的土路,颠簸得厉害,裹珍的额头几次撞上车窗,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到了。”
车门被拉开,冷风灌进来,裹珍打了一个哆嗦。她抬头,看见一栋灰白色的三层小楼,门口挂着“县纪委监察组”的牌子。黑框眼镜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她的金镯子,正和另一个穿制服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裹珍被带进一间狭小的房间,墙壁刷着惨白的漆,一张铁桌,两把椅子。桌上摆着她的金镯子,旁边是一盏刺眼的台灯。
“坐吧。”黑框眼镜指了指椅子。
裹珍僵硬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她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灶灰,黑漆漆的,像是永远也洗不干净。
黑框眼镜翻开一个本子,钢笔尖在纸上点了点:“郑裹珍,你知道这个镯子值多少钱吗?”
裹珍低着头,没说话。
“纯金的,少说两万。”黑框眼镜的声音冷冰冰的,“赵德贵一个月工资多少?三百二。他哪来的钱?”
裹珍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想起赵德贵把镯子扔给她时的表情——像是在施舍一条狗。
“说话。”黑框眼镜的钢笔敲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我不知道。”裹珍的声音细如蚊蝇。
黑框眼镜冷笑一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裹珍面前。照片上是赵德贵和几个男人在酒桌上推杯换盏,桌上摆着茅台和中华烟。
“你认识这些人吗?”
裹珍摇头。
“再仔细看看。”
裹珍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她眨了眨眼,突然在照片角落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乡长郭进才,赵德贵正佝偻着腰给他倒酒。
“郭乡长……” 她下意识喃喃。
黑框眼镜的眼神锐利起来:“他最后一次见赵德贵是什么时候?”
裹珍的指尖发抖。她想起地窖里那本染血的账本,想起赵德贵裤腿上的暗红色污渍……
“我、我不知道……”
黑框眼镜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走到裹珍身后,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
“郑裹珍,你以为赵德贵还会回来救你吗?”
裹珍的脊背绷直了,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他跑不掉的。”黑框眼镜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你现在只有一条路——说实话。”
裹珍的眼泪砸在照片上,晕开了郭进才的脸。
审讯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
裹珍的嗓子已经哑了,她的手指绞在一起,指节泛白。桌上那盏台灯烤得她头晕目眩,可黑框眼镜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神经。
“赵德贵让你去信用社取钱,对不对?”
裹珍点头。
“保险箱里有什么?”
“他、他说是现金……”
“多少?”
“五万……”
黑框眼镜在本子上记了几笔,突然话锋一转:“张婆子之前找过你吗?”
裹珍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张婆子。
那个冬天,张婆子抱着冻死的婴儿,跪在村委会门口哭嚎。赵德贵让人把她拖走时,她的指甲在地上抓出了血痕。
“她……她来找过我……” 裹珍的声音发抖,“她说……说村里的扶贫款被赵德贵吞了……”
黑框眼镜的笔尖顿住了:“然后呢?”
“然后……赵德贵知道了。”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裹珍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是要撞破胸膛。
黑框眼镜慢慢合上本子,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
裹珍愣住了:“我、我可以走了?”
“暂时还不能。”黑框眼镜拿起桌上的金镯子,在灯光下转了转,“这东西,现在是证物,我们要留下。”
裹珍的视线黏在镯子上,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她被带到了留置室。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塑料马桶。裹珍蜷缩在床角,盯着墙壁上斑驳的水渍。外面偶尔传来脚步声,每一次都让她的心脏狠狠揪紧。
夜深了,裹珍迷迷糊糊地睡去,梦里全是赵德贵的脸——他掐着她的脖子,金牙在黑暗中闪着寒光:“敢说出去,老子弄死你……”
“郑裹珍。”
裹珍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门口站着一个女警,手里拿着一件外套。
“把这个穿上,有人要见你。”
裹珍茫然地跟着女警穿过走廊,进了一间亮着暖光的办公室。沙发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胖男人,穿着深灰色的夹克,手里端着茶杯。
“领导,人带来了。”女警低声说完,退了出去。
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和蔼的脸:“小郑啊,坐。”
裹珍僵在原地。她认识这个人——县里的王局长,赵德贵每次喝酒都要提的“靠山。”每次她在场时都免不了被他骚扰。有一次还差一点被这个胖局长给睡了。
王局长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别紧张,我就是来看看你。”
他倒了一杯热茶,推到裹珍面前:“赵德贵的事,现在闹得太大了。”
裹珍的手指颤抖着,没敢碰那杯茶。
王局长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轻轻放在桌上:“这里面是你的身份证和车票,明天一早,有人送你去省城。”
裹珍瞪大了眼睛。
“赵德贵跑了,回不来了。”王局长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但你还有机会。”他走过来把手放在裹珍的腰上向下移动。
裹珍木讷的站在原地,视线落在信封上,喉咙发干:“为、为什么帮我……”
王局长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她的金镯子,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因为有些东西,比钱重要。”他把镯子放在信封旁边,“比如……闭嘴。”
裹珍的血液瞬间冻结。
第二天清晨,裹珍被带出了留置室。
院子里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王局长站在车旁,手里拿着她的信封。
“小郑啊,上车吧。”他微笑着,仿佛在送别一个老朋友。
裹珍攥着衣角,突然问道:“郭乡长……还活着吗?”
王局长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不该问的别问。”
裹珍的脚像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动。她看着那辆黑车,突然想起地窖里的麻袋,和那半本烧焦的笔记本……
“快点。” 王局长的声音冷了下来。
裹珍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
然后狠狠地把信封摔在了王局长的脸上!
“我不走!”她嘶吼着,声音劈了叉,“我要见工作组!我要见黑框眼镜!”
王局长的脸色瞬间阴沉,他一把抓住裹珍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裹珍疼得眼前发黑,可她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们杀人了……”
王局长的眼神陡然变得狰狞。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局长!”黑框眼镜带着两个民警冲了过来,“请您放开她!”
王局长的手松了一瞬,裹珍趁机挣脱,踉跄着退到黑框眼镜身后。她的手腕上赫然浮现五个青紫色的指印,像一道丑陋的枷锁。
黑框眼镜盯着王局长,声音冷得像冰:“郑裹珍是重要证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王局长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挤出一个笑:“误会,我就是来送她回家的。”
“是吗?”黑框眼镜弯腰捡起地上的信封,抽出里面的车票,“去省城的票?王局长真是热心肠啊。”
王局长的金丝眼镜闪过一道冷光:“李组长,有些事,没必要查得太清楚。”
黑框眼镜——李组长笑了,把车票塞回信封:“巧了,我这人最爱较真。”
他转身对裹珍说:“跟我回去做笔录,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裹珍的眼泪终于决堤。
走到走廊时,她抬起手,指向了王局长——
“他……他就是赵德贵的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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