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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只是个有证的生活保姆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时,郑裹珍已经醒了很久了。她侧卧着,凝视吴启明熟睡中的侧脸——眉头微蹙,呼吸均匀,银灰色的鬓角在枕头上散开。昨夜那个热情的男人仿佛只是幻觉。

她的腰还隐隐作痛,大腿内侧的淤青提醒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吴启明的手掌曾在她腰间留下的温度早已消散,只剩下空调吹出的冷风拂过皮肤。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吴启明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的迷茫只持续了一秒,随即恢复了平日的清明。他伸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瞥了一眼身旁的裹珍。

"老陈。"他简短地说,掀开被子起身,赤裸的身体在晨光中显得精瘦结实,"嗯,昨晚到了...对,志远安排得很好..."

郑裹珍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听着吴启明走进浴室关上门,水声很快响起。她伸手摸了摸身旁尚有余温的床单,胸口泛起一阵酸涩。没有温存,没有拥抱,甚至没有一个眼神——仿佛昨晚只是一场酒后意外。

浴室的玻璃门映出模糊的人影,水声停了。裹珍慌忙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睡。她听见吴启明走出浴室,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皮带扣的轻响,然后是行李箱打开的动静。

"醒了就起来吧。"吴启明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志远十点来接。"

郑裹珍睁开眼,看见吴启明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系腕表。他的目光扫过她露在被子外的肩膀,那里有一处明显的吻痕,但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好..."她小声应道,抓着被单坐起身。

吴启明转身走向阳台打电话,背影挺拔如常。郑裹珍呆坐了几秒,才拖着酸疼的身体下床。浴室镜子里,她看见自己脖子上、胸前的痕迹,像某种所有权宣示。热水冲下来时,她突然想起昨晚吴启明在她耳边说的那句"你是我的",声音沙哑而笃定。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酒精和欲望驱使下的胡话。

换上吴启明给她准备的白色连衣裙,郑裹珍笨拙地涂了点口红。镜中的女人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唇却因充血而异常红润。她将头发挽起,故意露出脖子上的痕迹——一种幼稚的试探。

吴启明正在阳台讲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批文的事我打过招呼了...对,五个点...老规矩..."

看见郑裹珍出来,他迅速结束了通话:"就这样,见面再说。"

早餐在酒店花园餐厅进行。吴启明要了美式咖啡和煎蛋,郑裹珍点了皮蛋瘦肉粥——她需要些熟悉的食物来安抚翻腾的胃。

"今天去蜈支洲岛。"吴启明翻着报纸说,"记得涂防晒霜。"

"嗯。"郑裹珍搅动着粥,鼓起勇气问,"昨晚...您喝了不少酒,头疼吗?"

吴启明抬眼看她,目光平静得像在看一份财务报表:"还行。"

两个字,轻描淡写地将昨晚的一切归咎于酒精。郑裹珍的勺子碰到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突然想起她第二个男人王铁柱——每次醉酒打她后,第二天也会说"昨晚喝多了"。

"陈志远父亲的工程...很重要吗?"她换了一个话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吴启明放下报纸,眉头微蹙:"不该问的事不要问。"

一句话将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郑裹珍低下头,粥的热气熏得眼睛发酸。两年婚姻,五千块零花钱,一次酒后乱性——这就是她全部的价值。

陈志远准时出现在酒店大堂,一身休闲装扮,笑容灿烂:"吴叔叔,阿姨,游艇已经准备好了!"

去码头的车上,陈志远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项目进展。郑裹珍望向窗外飞逝的椰林,耳边是吴启明偶尔的应和声。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手背上,形成一道明暗分界线——就像她与吴启明之间那条清晰而不可逾越的界限。

"阿姨是第一次坐游艇吧?"陈志远突然转向她,"待会儿可以试试潜水,海底可漂亮了!"

郑裹珍勉强笑了笑:"我不会游泳..."

"没关系,有教练带着。"陈志远热情地说,又压低声音,"吴叔叔帮了我们家大忙,您一定要玩得尽兴。"

游艇比想象中还要豪华,三层甲板,白色船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船员列队欢迎,服务员端着香槟穿梭其中。郑裹珍扶着栏杆,看蔚蓝海水被船体划开,形成白色的浪花。

"小心晒伤。"吴启明突然出现在身侧,递给她一顶草帽,"涂防晒霜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郑裹珍心头一跳:"涂...涂了。"

吴启明点点头,目光扫过她脖子上的痕迹,欲言又止。这时陈志远在顶层甲板喊他,他便转身离开了,留下郑裹珍一人站在船舷,手指紧紧攥着草帽边缘。

午餐是海鲜烧烤,大厨现场烹制龙虾和牛排。吴启明和陈志远在角落里交谈甚欢,不时发出笑声。郑裹珍坐在餐桌旁,小口啜饮着果汁,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摆设。

"吴太太,尝尝这个。"一位女服务员递给她一盘水果拼盘,"特别为您准备的。"

"谢谢..."郑裹珍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是..."

"陈总交代的,要特别照顾您。"服务员微笑着说,"说您是吴先生的夫人。"

吴夫人。这个称呼让郑裹珍耳根发热。在这以前,她只是一个贪污腐败、杀人犯的姘头。被赶出赵家沟的可怜女人;在别墅里,她是个拿工资的保姆兼挂名妻子;而在这里,在陌生人的眼中,她是"吴夫人"。

游艇停泊在蜈支洲岛附近,海水清澈见底,能看到五彩的鱼群游弋。陈志远极力鼓动大家下水浮潜,郑裹珍再三推辞,最后只同意在浅水区玩玩。

"我陪阿姨吧。"陈志远自告奋勇,"吴叔叔您和李总他们先聊。"

吴启明点点头,跟着几位商人模样的男子进了船舱。郑裹珍注意到其中一人递给吴启明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浅水区,郑裹珍踩着细软的沙子,海水没过膝盖。陈志远在一旁耐心讲解如何呼吸管的使用方法,却突然压低声音:"阿姨,吴叔叔最近身体怎么样?"

郑裹珍一愣:"还...还好。"

"他那个降压药还在吃吗?"陈志远状似随意地问,"我爸可关心了,说老战友要多注意身体。"

"每天早晨我都准备好药和水。"郑裹珍回答,心里泛起一丝怪异感。

陈志远笑了笑,没再追问。浮潜结束后,郑裹珍回到船舱换衣服,无意中听见隔壁休息室传来吴启明的声音:"...材料都准备好了!...回去就办?...好……好……老规矩……"

她放轻脚步,却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股份...代持...孩子..."

孩子?郑裹珍的心猛地一跳。是在说她吗?还是...美国的女儿?

"阿姨?"陈志远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您没事吧?脸色不太好。"

"没...没事,可能有点中暑。"郑裹珍勉强笑了笑,快步走向甲板。

回程时,夕阳将海面染成金色。吴启明喝了不少酒,面色微红,但眼神依然清明。郑裹珍站在他身侧,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古龙水混合的味道——和昨晚一样的气息。

"累了?"吴启明突然问。

郑裹珍摇摇头,鼓起勇气:"刚才...我好像听到您提到孩子..."

吴启明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你听错了。"

简短而冰冷的四个字,像一扇铁门在她面前重重关上。郑裹珍咬住下唇,不再作声。海风拂过面颊,带走了眼角渗出的湿意。

晚餐在游艇上进行,烛光摇曳,觥筹交错。郑裹珍安静地吃着面前的食物,听着男人们谈论着她听不懂的生意和项目。吴启明喝得比平时多,眼神却越来越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剑。

"老吴,这次多亏了你。"一个秃顶男人举杯,"那批设备卡在海关半个月了,你一个电话就搞定了!"

吴启明淡淡一笑:"举手之劳。"

"嫂子真是好福气。"秃顶男人转向郑裹珍,"老吴可是出了名的讲义气,对朋友没得说!"

郑裹珍勉强笑了笑,余光瞥见吴启明眉头微蹙。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些人的眼中,她是真正的"吴太太",而不是那个每月领五千块零花钱的保姆。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涌起一股奇怪的冲动。

回酒店的车里,吴启明闭目养神,酒气比昨晚还重。郑裹珍偷偷打量他的侧脸,想起昨晚的缠绵,想起今早的疏离,想起他提到"孩子"时的冰冷反应。

如果...如果她能有个孩子,吴启明的孩子...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她的儿子小树,初中没毕业辍学后音讯全无,这些年她只能在梦中见到那张稚嫩的小脸。如果能再有个孩子,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孩子...

"到了。"吴启明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电梯里,两人并肩而立,镜面映出他们般配的身影——他高大挺拔,她娇小温婉,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一对恩爱的老夫少妻。只有郑裹珍知道,这表象下是怎样的疏离与算计。

房门关上后,吴启明径直走向酒柜,又拿出威士忌。郑裹珍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夜色中的海面,心跳加速。

"您...少喝点。"她轻声说,"昨晚就..."

吴启明倒酒的手顿了顿,然后一口气喝下半杯:"你先睡吧。"

郑裹珍没有动。酒精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混合着海风的咸腥,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她转身,看见吴启明松开了领带,喉结随着吞咽酒液的动作上下滚动。

"吴启明。"她第一次直呼其名,声音颤抖,"昨晚...对你来说算什么?"

房间突然安静得可怕。吴启明放下酒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喝多了?"

"我没有喝酒。"郑裹珍向前一步,"我是认真的。快两年了,我们...昨晚之后,我想知道..."

"那是个意外。"吴启明打断她,声音冷静得残忍,"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个月我会额外给你一万元。"

郑裹珍感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但她没有退缩,反而又向前一步:"如果...如果我想要个孩子呢?"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房间里爆开。吴启明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郑裹珍读不懂的情绪。

"别想了?"他声音低沉,"我们之间不可能有孩子。"

"为什么不可能?"郑裹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们是合法夫妻,我..."

"因为你不配!"吴启明突然提高了声音,随即像是意识到失态,深吸一口气,"听着,郑裹珍,我们的关系很简单——我给你稳定的生活,你照顾我的起居。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做好你该做的!"

郑裹珍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吴启明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剖开了他们关系的本质。她是个拿工资的保姆,仅此而已。昨晚的缠绵,那些在她耳边呢喃的情话,不过是酒精和欲望的产物。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转身走向浴室,"对不起,我该摆正位置的。"

热水冲下来时,眼泪终于决堤。郑裹珍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剧烈颤抖。镜子里,她看见自己脖子上昨晚的吻痕已经变淡,就像她那些可笑的幻想,终将消失无踪。

擦干身体,她换上保守的睡衣,刻意遮住所有可能引起回忆的部位。走出浴室时,房间只亮着一盏夜灯,吴启明背对着她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了。

郑裹珍轻手轻脚地走到另一侧,小心翼翼地躺下,尽量不碰到他。黑暗中,她睁着眼睛,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思绪万千。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搭上她的腰。郑裹珍浑身一僵,不敢动弹。

"转过来。"吴启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酒意和某种她无法抗拒的力量。

郑裹珍慢慢转身,对上吴启明在夜色中发亮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白天的冷漠,而是某种近乎痛苦的情绪。

"你不明白..."他低声说,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擦去她未干的泪痕,"有些事...没那么简单...但你也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然后他的唇压了下来,带着威士忌的灼热,好像吻去了她所有的疑问。郑裹珍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沦在这个充满矛盾的夜晚里——因为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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