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风雪
这次回京比来时慢了很多,车队也更加庞大,
来的时候只有他和王保保以及一众护卫,现在加上滑寿,戴思恭这俩人的家眷以及朱标的车队,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到达处州地界时,寒风已经带上了刺骨的力道,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
朱瑞璋坐在其中一辆马车里,手里捧着一卷医书,正是戴思恭那本详尽的医案。
车外的寒风呼啸,车内却因为炭盆而暖意融融。他看得入神,时不时用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点着,
“王爷,需不需要休息一下。”护卫掀开帘子一角,低声询问,带进一股寒气。
朱瑞璋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嗯。让队伍歇一歇,给马匹添些草料,人也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是。”
车队缓缓停下,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卸下辎重,升起篝火。
滑寿和戴思恭带着家眷也从后面的马车里走了出来。滑寿的夫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裹着厚厚的棉袄,正指挥着仆妇给孩子们添衣服。
戴思恭的妻子则文静许多,手里捧着一个暖炉,站在戴思恭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伯仁先生,原礼先生,过来烤烤火。”朱瑞璋笑着招呼道。
滑寿捋着胡须,哈哈一笑:“还是王爷想得周到。这鬼天气,真是能冻掉人的耳朵。”
他拉着戴思恭走了过来,在篝火旁坐下。
戴思恭搓了搓手,叹道:“往年这个时候,我都在乡下的药庐里,烧着旺炭,给附近的乡亲看看病,倒也不觉得冷。
这一路颠簸,才知旅途辛苦。”
“等到了应天就好了。”朱瑞璋递给他一碗热汤,
“我已经让人收拾了两处宅子,环境清幽,二位先生住进去正好。”
滑寿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下去,
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王爷费心了,说起来,这医学院的章程,我和原礼路上又琢磨了些新想法。”
“哦?说说看。”朱瑞璋来了兴趣。
“我们想着,除了招收学徒,传授医术,还得设一个药圃。”滑寿道,
“很多药材,各地的叫法不同,药性也略有差异。不如就在药圃里亲自栽种,让学徒们辨认、炮制,这样学得才扎实。”
戴思恭也点头道:“伯仁兄说得是。还有,我觉得可以定期举办医论会,让各地的医者都能来交流心得,互相印证。
这样一来,医术才能不断进步。”
朱瑞璋听得连连点头:“这两个主意都好!就这么定了。等回去后,咱们就把这些写进章程里。”
正说着,朱标也掀开车帘跳了下来,脸上带着些风霜,
“王叔,二位先生。”他拱手行礼。
“太子殿下。”滑寿和戴思恭连忙起身回礼。
朱瑞璋摆摆手:“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标儿,过来暖暖手。”
朱标走到篝火旁,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王叔,看这天气,咱们怕是要晚很多才到家了”
“差不多。”朱瑞璋道,“怎么,想家了?”
朱标笑了笑:“是有点。不过更想早点看到造船厂的船。”
众人都笑了起来。
休息了一个时辰,车队再次出发。
车队行至浙皖交界的昱岭关时,中冬的风雪终于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把连绵的山峦裹成一片混沌,官道上的积雪没过马小腿,
车轮碾过便咯吱作响,留下两道深沟,转眼又被新雪填满。
(各位宝子别质疑为啥浙江安徽地界会下这么大的雪,因为明初处于明清小冰河期,就算是历史上明朝洪武初期的浙江、安徽地界也是会下雪的。
而且还不小,据史料记载,洪武十四年(1381年)五月丁未,浙江建德下雪,六月己卯,杭州晴日飞雪。
此外,这时候气候总体寒冷,浙江北部杭州、嘉兴、湖州等地二麦曾被冻死,安徽六安也曾出现秋九月十三日大雪,至次年三月二十七日止的情况。)
“王爷,前面隘口的风太大,马车怕是过不去。”
王保保勒住缰绳,玄色披风上已积了层白霜,他指着前方两山夹峙的山口,那里的雪粒被狂风卷着,像无数把小刀在半空飞舞,
“当地百姓说,这关隘一到冬至就成了风口,往年冻死过不少赶路人。”
朱瑞璋掀开车帘,寒风顿时灌了进来,带着冰碴子刮在脸上生疼。
他望了眼队伍末尾,滑寿的马车走得最慢,那老大夫畏寒,戴思恭正骑马护在车边,时不时弯腰和车里说些什么。
朱标那辆青布马车倒还稳健,只是车帘缝隙里透出的炭火光亮,比往日暗了许多。
“让队伍先在关下的镇子歇脚。”朱瑞璋裹紧狐裘,
“派人去镇上买些木炭和烈酒,给老弱妇孺的马车多添两盆火。”
镇子不大,一条主街横贯东西,屋檐下的冰棱足有尺许长,像一排排倒悬的水晶剑。
临街的客栈早已客满,掌柜的正支着梯子往门楣上挂红灯笼,
见了浩荡的车队,手里的灯笼“咚”地掉在雪地里,
慌忙躬身行礼:“小人不知贵人驾临,镇上……镇上实在住不下了。”
朱瑞璋没让他起来,只对王保保道:“把镇东的废弃驿站收拾出来,我和太子住那里。
让护卫分两拨,一半守在外围,一半帮着搬东西。”
又对掌柜的道,“你带人把所有能烧的炭、能御寒的棉衣都送来,价钱加倍。”
掌柜的连声称是,朱标这时也下了车,他裹着件石青锦袍,
领口露出一圈白狐毛,却依旧冻得鼻尖发红:“王叔,我去看看滑先生他们。”
说着便往队伍后面走,踩在雪地里的脚印很快就被风雪抚平。
废弃驿站的院子里积着人腿弯深的雪,朱瑞璋踩着木梯登上阁楼,推开积灰的窗扇。
远处的昱岭关在风雪中只剩一道模糊的剪影,关墙垛口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像在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战事。
“王爷在看什么?”戴思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抱着个药箱,棉袍上沾着雪,
“滑先生说这驿站的厢房潮气重,得用艾草熏过才能住人。”
朱瑞璋转过身,见他眼窝发青,便知是连日赶路没歇好:“家眷们都安置妥了?”
“多亏了太子殿下。”戴思恭笑了笑,
“方才有个小童冻得发烧,殿下把自己的手炉送过去,还让人煮了姜汤。”
他顿了顿,从药箱里拿出个油纸包,“这是滑先生配的驱寒散,用苍术、白芷混着花椒磨的,烧炭时撒一把,能防煤气。”
朱瑞璋接过纸包,闻着一股辛辣的药香,心里暖了几分:“二位先生的家眷跟着遭罪了。
“哪里的话。”戴思恭摆手,“草民妻小这次能跟着王爷去应天,已是天大的福分。只是……”
他望着窗外的风雪,“这天气,怕是要耽误行程了。”
“耽误就耽误些。”朱瑞璋道,“总不能让活人被冻僵在路上。”
正说着,楼下传来朱标的声音,喊着要去镇上的药铺看看,说是怕有百姓受冻生病。
戴思恭闻言眼睛亮了:“草民也去!这大雪天最易生冻疮,草民带些药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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