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护送

转身时，雪地靴在湿滑的台阶上微微打转，每一步都像踩在碎钻铺就的银河里。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那是池澪特有的节奏——左脚落步总会比右脚轻半分，像是刻意放轻了力道。

二楼平台的晨光斜斜切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结冰的楼梯上。

她借着整理围巾的姿势侧目，看见少年裹在黑色羽绒服里的身影。

拉链严实地拉到下颌处，只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喉结随着呼吸微微滑动。

他的目光始终垂落在她脚下的台阶上，睫毛在晨光里镀着层淡金，上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有同学嬉笑着从旁边跑过，带起一阵冷风，林妤茉的鞋底在水渍上打滑，身体下意识地晃了晃。

“小心。”  池澪的声音立刻在身后响起，带着极轻的担忧。

她慌忙站稳，回头时正撞见他伸出一半的手，停在离她后背几厘米的地方，指尖微微蜷着，像是随时准备再次扶住她。

见她望过来，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插进口袋里，目光落在她脚下：“这里结冰了。”

林妤茉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转回头继续往上走。

这一次，她刻意放轻了脚步，每一步都踩得格外稳。身后的脚步声依旧跟着，像道无声的屏障，把楼道里的喧闹和湿滑都隔在了外面。

七班门口种植的仙人掌上挂着冰晶，在晨光里簌簌作响。

林妤茉转身时，池澪恰好停在两级台阶之下。

这个角度让她不得不微微垂眸，却正好看清他睫毛上那片六棱形的雪花——晶莹剔透得像是精心雕琢的冰晶艺术品。

“我到了。”

声音轻得像呵出的白雾。

少年颔首时，黑色羽绒服领口的暗纹在光线下流转。

他的目光掠过她身后教室门口的地垫，确认过每一处可能打滑的角落，才微微抬了抬下巴：“进去吧。”

林妤茉转身进班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在了原地。

她在门口顿了顿，透过玻璃窗往后看，池澪还站在楼梯口，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目光正落在她的座位方向。

见她望过来，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进去。

林妤茉快步走到座位坐下，趴在窗台上往外看，少年才转身往班级走去，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林妤茉刚把书包塞进桌肚，宋星冉就凑过来，肘弯搭在她的桌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我刚刚可是在窗边看得一清二楚  ——  澪神亲自护送啊。”

林妤茉把保温杯放在桌角，指尖还残留着杯身的温度，她避开宋星冉揶揄的目光，假装整理围巾：“就……我在楼梯那摔了一下，他大概是怕我再滑倒。”

“摔倒了？”  宋星冉的声音立刻拔高，伸手想去碰她的胳膊，“没摔疼吧？小茉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啦。”  林妤茉笑着拍开她的手，耳尖却悄悄泛起红，“他接住我了，一点事都没有。”

宋星冉这才松了口气，却又立刻挤眉弄眼：“澪神反应够快啊。”  她拖着长音，尾调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边一班教室后排，文砚楠看着池澪肩头未化的雪，签字笔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送回去了？”

池澪脱下羽绒服外套，搭在椅背上，淡淡  “嗯”  了一声，翻开课本的动作却慢了半拍。

江柏舟从前排探过头来，胳膊架在两人的桌子上，笑得不怀好意：“可以啊池哥，英雄救美都演上了。哎，什么时候轮到我也来这么一出？”

这话刚说完，教室里突然静了半秒。

池澪翻书的手指顿在页角，文砚楠转回去的动作也僵了僵，两人谁都没接话。

晨光透过窗户落在摊开的课本上，字里行间仿佛都浸着点说不清的沉默，只有江柏舟还在嘀咕：“你们怎么不说话啊……”

池澪慢条斯理地翻开物理作业本，文砚楠则默默把江柏舟的爪子从自己桌子上拎开。

半晌，池澪才用黑笔尾端点了点江柏舟的手指：“昨天这道题，”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笑意，“你求导都能求错，确实需要拯救。”

江柏舟：“......真没劲。”说完转身回去了。

池澪的目光掠过窗外，他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着，忽然觉得江柏舟那句  “英雄救美”，说得其实也不算错——至少，他确实不想让她再摔倒。

平安夜前一天的暮色格外温柔，林妤茉让吴叔把车停在常去的那家水果店门口。

玻璃橱窗里，各式各样的平安果礼盒在暖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仔细挑选了全班同学的礼物，指尖在琳琅满目的包装盒间流连，每个都用透明玻璃纸包好，放进包装盒内，系上金丝带。

回到家，书桌上摊开几十张贺卡，她趴在台灯下一张张写祝福，给宋星冉的那张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给王长宇的写了  “物理进步，学委成绩越来越好”，给章溯的则是  “下次运动别再摔跤”。

最费心思的是宋星冉和池澪的礼物。宋星冉的礼盒是早就订好的立体小兔子款，打开能弹出两只耳朵，里面除了平安果，还躺着支水晶发卡，兔子造型的，是宋星冉念叨了好久的款式。

给池澪的礼盒选了好久，最后挑了个纯黑的丝绒盒子，简约得没有任何花纹。她总觉得黑色衬他，像他常穿的运动服，沉静又利落。

但当她将饱满的红苹果放进去时，又觉得太过单薄。

提前在周末去了趟商场，温杯专柜的灯光格外明亮。

林妤茉站在展示架前，耳尖发烫地看着那对保温杯——白色的杯身缠绕着银线勾勒的茉莉，黑色的则缀着几颗暗红的菩提纹样。

她咬着下唇犹豫了足足十分钟，最后还是红着脸将两款都放进购物篮。

“这是要送给很重要的人吧？”店主笑眯眯地帮她系上墨绿色缎带蝴蝶结，“年轻真好啊。”

......

平安夜当天清晨，天还没亮透，林妤茉就让吴叔送她去学校。

她提前联系了三个工人帮忙，又跟门卫大爷打了招呼  ——  上次校庆她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时，大爷夸过她“这娃娃又乖又伶俐”，这会儿见了她，笑着挥挥手就让进了。

教室里还空无一人，只有窗外的雪光映在课桌上。

林妤茉指挥着工人把平安果分到每个人的座位上，宋星冉的兔子礼盒摆在她的桌角，耳朵支棱着，像在等主人来。

“谢谢你们，快回去吧。”

林妤茉把劳务费分给帮忙的工人，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自己也裹紧围巾往教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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