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星盘初启
祠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姜玉娆那只捂住胸口的手,成了最确凿的罪证。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娆儿!” 刘氏率先反应过来,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你…你真拿了长歌的玉佩?快拿出来!”
“我…我没有!姐姐污蔑我!” 姜玉娆尖声叫道,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后缩,手捂得更紧。
姜承威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并非蠢人,女儿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再明白不过。“搜!” 他猛地一拍旁边供桌,震得牌位都微微晃动,声音如同寒铁摩擦,“给我搜她的身!”
两个粗壮的仆妇立刻上前,不顾姜玉娆的尖叫挣扎,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挣扎间,一枚温润流光、雕刻着展翅凤凰的羊脂玉佩,从她紧紧捂住的衣襟内袋里,“当啷”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正是那枚被护国寺高僧开光、批为“凤命”的玉佩!
铁证如山!
“啊!” 刘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姜承威看着地上那枚象征着家族荣耀与女儿前程的玉佩,再看看哭得妆容尽毁、狼狈不堪的姜玉娆,一股被愚弄的暴怒直冲头顶:“孽女!你竟敢……”
“父亲!母亲!” 姜玉娆猛地扑倒在地,死死抱住刘氏的腿,涕泪横流,“女儿冤枉!是…是姐姐!一定是姐姐趁我照顾她时,偷偷塞进我衣服里的!她就是想害我!她嫉妒我!父亲明鉴啊!”
她反咬一口,声嘶力竭,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冤屈。
姜长歌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前世,姜玉娆也是这般颠倒黑白,而自己当时气急攻心,只顾着愤怒辩解,反倒显得气量狭小,坐实了“嫉妒庶妹”的名声。
这一次,她只是微微垂下眼帘,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心寒:“妹妹这话,好没道理。我昏迷三日,人事不省,如何能构陷于你?照顾我的,除了碧桃,便是妹妹你。碧桃是我的贴身丫鬟,若她构陷你,岂非连我这个主子也一并害了?”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平静地看向姜承威:“父亲,女儿只想知道,妹妹为何要拿走这枚玉佩?这‘凤命’之说,本是高僧为女儿所批,玉佩亦为女儿所有。妹妹如此行径,莫非是觉得……这‘凤命’,该是她的?”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姜玉娆和刘氏内心最隐秘的渴望!
姜承威瞳孔一缩。他并非不知继室和庶女的心思,只是从前觉得无伤大雅。可如今,竟敢动这关乎家族气运的“凤命”玉佩!这心思,就太过了!
“住口!” 刘氏厉声呵斥姜长歌,试图转移焦点,“长歌,你怎能如此揣测妹妹?她年纪小,定是一时糊涂,觉得那玉佩好看,才拿去看看!娆儿,快给你姐姐赔罪!”
“不!我没有!是她害我!” 姜玉娆尖叫,怨毒地瞪着姜长歌。
“够了!” 姜承威暴喝一声,打断这场混乱。他目光阴沉地在两个女儿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姜玉娆身上,带着浓重的失望和厌弃:“小小年纪,心思不正,巧言令色,构陷嫡姐!罚你禁足兰香院三个月,抄写《女诫》《女训》各百遍!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探视!刘氏,你教女无方,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一月!”
“侯爷!” 刘氏和姜玉娆同时惊呼。
“拖下去!” 姜承威不耐烦地挥手。仆妇立刻上前,强行将哭嚎挣扎的姜玉娆拖了出去。刘氏脸色惨白,怨毒地剜了姜长歌一眼,也匆匆跟了出去。
祠堂内只剩下姜承威和姜长歌。
姜承威看着眼前这个大病初愈、脸色苍白却站得笔直的长女,眼神复杂。刚才她那几句看似温和实则犀利的话,句句戳中要害,完全不像她平日的温顺沉默。
“玉佩收好。” 他指了指地上的玉佩,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惯常的疏离和一家之主的威严,“此事到此为止。你身子弱,回去好生休养,莫要多思多虑。”
“是,父亲。” 姜长歌低眉顺眼地应下,走过去,弯腰捡起那枚触手温润的凤形玉佩。指尖传来的冰凉感,让她想起剜眼铁器的温度。她攥紧了玉佩,指节微微发白。
到此为止?
这只是开始。
回到自己冷清的听雪轩,屏退左右,姜长歌才允许自己靠在窗边软榻上,卸下那层温顺的伪装。冷汗早已浸透内衫,与灵魂深处翻涌的恨意交织。祠堂对峙看似赢了,却耗尽了这具病弱身体最后一丝力气。
她摊开掌心,那枚失而复得的“凤命”玉佩静静躺着。前世,她视此物为枷锁,是它引来了萧御的觊觎,引来了姜玉娆的嫉恨。可如今再看,这或许也是她复仇路上,一件可以利用的武器。
就在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边缘繁复的凤纹时,异变陡生!
玉佩中心那一点用作凤凰眼睛的、原本黯淡无光的暗红色石髓,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红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灼热感,顺着她的指尖猛地窜入手臂,直冲眉心!
“呃!” 姜长歌闷哼一声,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猩红光芒淹没!
剧烈的眩晕感袭来,无数混乱的光影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旋转、炸裂!
断壁残垣,冲天大火!
哀嚎遍野,尸骨如山!
一张张模糊而痛苦的脸在火光中扭曲、湮灭……
最后,所有的血色与火光猛地收缩、凝聚——
定格成一片冰天雪地的景象。
茫茫雪原之上,一座孤零零的破败土城矗立在呼啸的寒风中。城墙低矮破败,一面残破的、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戍”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撕裂。
画面拉近,穿过坍塌的城墙豁口。
城内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卷过废墟的呜咽。遍地都是冻僵的、覆盖着薄雪的尸体,男女老幼皆有,姿态扭曲,脸上凝固着临死前的绝望与恐惧。
在堆积的尸体中心,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那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破烂肮脏的、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袄子,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得青紫,布满鞭痕和污垢。她怀里死死抱着一个更小的、早已冻僵的男孩尸体,像抱着最后的珍宝。
少女的脸脏污不堪,唯有一双眼睛,即使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下,依旧亮得惊人,像雪原上濒死的孤狼,燃烧着最后的不甘与愤怒。
突然,画面中的少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那双狼一般凶狠决绝的眼睛,竟直直地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望向“观看”这一切的姜长歌!
“轰——!”
姜长歌脑中剧震,眼前猩红的光芒如潮水般褪去。她大汗淋漓地跌坐在软榻上,心脏狂跳,几乎要破腔而出。
刚才那是什么?
是幻觉?还是这玉佩……
她喘息着,惊疑不定地再次看向掌心的玉佩。那点凤凰眼睛的红芒已经黯淡下去,恢复了石头的本色,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大病初愈的癔症。
但指尖残留的灼热感,和脑海中那少女临死前不甘的眼神,却无比真实!
“北疆…雪原…破城…奴隶……” 姜长歌喃喃自语,混乱的思绪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指向。
她猛地想起前世一则轰动朝野的惨案——就在她重生回来的这个冬天,北疆最偏僻的戍堡之一“黑石堡”,因守将贪墨军饷、玩忽职守,导致堡城被一小股草原流寇攻破。全堡军民,上至戍卒,下至随军妇孺、奴隶,尽数被屠!消息传回京城,天子震怒,牵连者众。
那画面里的破城景象,那遍地的冻尸……难道就是黑石堡?!
而那个抱着弟弟尸体、眼神如狼的少女……
一个名字电光石火般闪过姜长歌的脑海——阿蛮!
前世,北疆曾崛起一位传奇的女将,骁勇无匹,战功赫赫,人称“血罗刹”。据说她出身微贱,是黑石堡屠城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她本名,似乎就叫阿蛮!
难道玉佩示警,让她看到的,就是阿蛮命悬一线、黑石堡即将覆灭的惨象?!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如果这是真的……如果她能救下阿蛮……
姜长歌攥紧了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冰冷的玉石贴着她的掌心,方才那股灼热却仿佛烙印在了灵魂深处。这不是幻觉!这是她重生归来,苍天给予的第一次机会!一次攫取力量、埋下复仇种子的机会!
她霍然起身,不顾身体的虚弱和眩晕,快步走到书案前。
“碧桃!”
守在门外的碧桃立刻推门进来:“姑娘?”
“研墨。” 姜长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剑,“取最普通、无标记的信笺信封。”
碧桃看着自家姑娘苍白脸上那异样的神采,不敢多问,立刻照办。
姜长歌提笔,手腕稳定,在素白的信笺上落下铁画银钩般的字迹,内容却极其简短隐晦:
“北,黑石。狼窥于野,速援。迟则堡覆,人尽殁。”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
她将信笺仔细折好,塞入信封,用最普通的火漆封口。
“想办法,把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北疆军镇‘定远关’守将,程老将军手中。” 姜长歌将信封递给碧桃,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记住,绝不可经府中任何人之手!用你最信任的、府外的路子。花多少钱都行,但一定要快!三日之内,必须送到!”
碧桃接过那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信封,看着姜长歌眼中那从未有过的、令人心悸的寒光,用力点头:“姑娘放心!我表哥在城外车马行做事,人最机灵可靠,我这就去!”
看着碧桃匆匆离去的背影,姜长歌脱力般靠回椅背,胸口剧烈起伏。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星盘初启,示警未来。
阿蛮,这一世,你的命,我姜长歌,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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