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母族旧部

听雪轩内，药香掩盖了窗外的血腥气。

姜长歌靠在软榻上，肩背的伤处依旧隐隐作痛，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贴身收藏的那几本泛黄账册，如同炭火般熨烫着她的胸口，也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底气。

“姑娘，喝药了。”  碧桃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浓黑的药汁。

姜长歌接过，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却让她更加清醒。

“阿蛮呢？”

“在院子里守着灰耳呢。”  碧桃回道，“那猫儿断了一条腿，阿蛮给它重新包扎了，喂了鱼汤，精神头好了些。”

姜长歌点点头。灰耳是功臣，也是她星盘金手指的又一明证。

“碧桃，”  她放下药碗，声音压低，“让你表哥去办的事，可有回信了？”

碧桃神色一凛，凑近些，小声道：“有回信了！表哥说，信已经安全送到定远关程老将军手中了！程老将军看完信，当时脸色就变了，立刻点了亲兵，星夜兼程赶往黑石堡！”

姜长歌心中一块巨石落地。黑石堡！阿蛮提前出现在京城，让她一直担心黑石堡的惨剧是否还会发生。如今程老将军亲自出马，以他的刚直和威望，定能揪出那贪墨军饷的蛀虫，保住一堡军民！

阿蛮的仇恨根源，或许能因此改变。这份救命之恩，便是将这把利刃彻底握在手中的关键！

“还有…”  碧桃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姑娘，您还记得瓦市那个卖糖蒸酥酪的小阿圆吗？”

姜长歌眼神微凝：“怎么？”

“就在王婆子出事那天傍晚，角门当值的李婆子，偷偷塞给我一个油纸包。”  碧桃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已经干硬的糖蒸酥酪，酥酪下面，压着一小片折好的、边缘粗糙的草纸。

姜长歌接过草纸展开。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歪歪扭扭、勉强能辨认的字迹：

“腊梅未开，霜雪尤寒。旧园故人，盼归扫尘。”

“故园腊梅，今年开得可好？”  ——这是她给小阿圆的暗语！

“腊梅未开，霜雪尤寒。”  ——暗示处境艰难，时机未到。

“旧园故人，盼归扫尘。”  ——齐国公府的旧部还在！他们在等待她这位小主人回去，重整旗鼓，扫清污秽！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姜长歌冰冷的四肢百骸！

母亲！外祖父！你们留下的火种，并未熄灭！

她攥紧了那片粗糙的草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力量！她需要力量！单凭这几本账册，只能威胁，不足以彻底扳倒盘踞多年的刘氏和根基深厚的姜承威！她需要属于自己的、绝对忠诚的力量！

“碧桃，”  姜长歌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收拾东西。只带细软和必要的伤药。其他的，一概不要。”

碧桃一愣：“姑娘？您的伤还没好……”

“这侯府，不能再待了。”  姜长歌目光锐利如刀，“刘氏母女接连失手，姜承威疑心已起。账册如同火药，留在府中，随时可能被她们狗急跳墙找到。我们必须在她们反应过来之前，离开这个牢笼！”

“可是…我们能去哪？”  碧桃忧心忡忡。一个重伤未愈的闺阁小姐，带着丫鬟和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能去哪里？

“去该去的地方。”  姜长歌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去拿回属于我母亲的一切！”

她示意碧桃取来笔墨，忍着肩痛，在一张素笺上快速写下几行字。内容极其隐晦，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懂。

“把这个，想办法交给小阿圆。告诉他，三日后，西郊十里亭。”

三日后，深夜。

忠勇侯府一片死寂。

听雪轩内，姜长歌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深灰色粗布棉袄，长发用布巾紧紧包起。肩背的伤被厚实的衣物遮掩，但每一次动作带来的牵扯痛楚，都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碧桃和阿蛮同样穿着粗布衣裳，背上简单的包袱。灰耳猫被阿蛮用一块厚布裹着，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警惕地看着四周。

“姑娘，都准备好了。”  碧桃紧张地低声道。

阿蛮则握紧了藏在袖中的一把短匕，眼神凶狠，做好了随时搏杀的准备。

姜长歌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前世今生太多痛苦记忆的囚笼。

“走！”

三人一猫，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出听雪轩，避开巡夜的家丁，来到侯府最偏僻的西北角。这里围墙高大，墙根下堆着一些废弃的杂物。

“我先上去。”  阿蛮压低声音，将灰耳交给碧桃。她后退几步，猛地加速前冲，脚在墙面上几个借力，身姿矫健如猿猴，竟轻易地翻上了近两人高的墙头！

她趴在墙头，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墙外的动静，然后抛下一根早已准备好的粗麻绳。

姜长歌在碧桃的帮助下，忍着剧痛，咬着牙，抓着麻绳，艰难地向上攀爬。每一下牵扯，肩胛骨都传来钻心的疼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姑娘，坚持住！”  碧桃在下面用力托着她，声音带着哭腔。

终于，姜长歌攀上了墙头。阿蛮立刻将她拉上去。墙外是狭窄肮脏的后巷，寂静无人。

碧桃也很快被拉了上来。

三人跳下高墙，落地时，姜长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阿蛮死死扶住。

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同刀割。回望那高耸森严的侯府围墙，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姜长歌眼中没有丝毫留恋，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三年。”  她对着那囚笼般的府邸，无声地启唇，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三年之内，我必归来。”

“血债血偿，寸草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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