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天下英雄,入我彀中
太和殿早朝的风暴,不过是个开始。
当那份盖着女帝玉玺,由帝师顾云舟亲笔书就的皇榜贴满神京城的大街小巷时,真正的海啸才席卷而来。
“奉天承运,女帝诏曰:为天下求贤,为万世开太平,特开恩科……不问出身,不看门第,唯才是举!”
告示栏前,人山人海,挤得像一锅煮沸的饺子。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儒衫的年轻书生,死死盯着那八个大字,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念,仿佛要把每个笔画都刻进骨子里。念着念着,他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没人嘲笑他。
因为他身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秀才,正老泪纵横,用袖子胡乱地抹着脸,嘴里喃喃自语:“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我等了四十年……四十年啊!”
这道皇榜,像一道劈开乌云的惊雷,照亮了无数被世家门阀压在最底层的寒门士子的脸。
他们穷,他们没有背景,他们空有一腔才学却报国无门。他们的人生,本该是在穷困潦倒中了此残生,可现在,一道光照了进来。
“帝师……顾云舟!”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这个名字。
紧接着,这个名字就像燎原的野火,在人群中疯狂蔓延。
“是帝师大人!是他为我们打开了这条登天之路!”
“帝师千岁!帝师万岁!”
激动的人群自发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跪拜下去,他们拜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女帝,而是那个给予他们希望的白衣帝师。
神京城沸腾了,而八百里加急的信使,正将这份滚烫的希望送往大炎的每一个州府。
当然,有人欢喜,就有人恨不得将顾云舟生吞活剥。
城东,一座幽静的府邸内,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瓷片。
几个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脸色铁青。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一个胖子气得浑身发抖,“不问出身?那我们这些士族子弟算什么?要我们去跟那些泥腿子一起考试?”
“这顾云舟,是想刨了我们的根啊!”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咬牙切齿,“孔尚书在朝堂上被他气得差点归西,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没错!必须让他身败名裂!”
一场针对顾云舟的阴谋,在暗室中迅速成型。
第二天,神京城的风向就变了。
各大酒楼茶馆里,开始流传起各种各样的“内幕消息”。
“听说了吗?那什么恩科,就是个幌子!帝师早就内定好了人选,都是他自己的亲信!”
“就是!我三舅姥爷的二表哥在宫里当差,他说帝师出的题,全是些刁钻古怪的玩意儿,保证谁都答不上来,最后好名正言顺地安排自己人!”
“沽名钓誉之徒!他这是想把天下读书人都当猴耍!”
谣言像瘟疫一样扩散,一些原本满怀希望的寒门士子也开始动摇起来,人心惶惶。
文渊阁内。
苏长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将外面的流言蜚语一五一十地汇报给顾云舟
顾云舟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正悠闲地品着茶,听完后,他甚至还笑了笑。
“急了,他们急了。”他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说明,我们打到他们的痛处了。”
苏长青急道:“帝师大人!再任由他们这么污蔑下去,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望就全毁了!恩科还没开始,人心就散了!”
“谁说要任由他们了?”顾云舟抬眼看他,眸子里闪着一丝狡黠,“他们不是说题目刁钻,说我内定人选吗?”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说道:“那我们就把考题,提前公布出去。”
“什么?”苏长青当场石化,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提前……公布考题?
自古以来,科举考题都是最高机密,考前泄题可是杀头的大罪!帝师大人这……这是什么操作?
顾云舟看着他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心情更好了。
他取过一张宣纸,提笔蘸墨,笔走龙蛇。
“传陛下的旨意,再下一道皇榜。”
“就说,本次恩科,策论先行。考题,现在就公之于众。”
苏长青的脑袋已经彻底宕机,他机械地凑过去,看向纸上的题目。
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论大炎南有叛藩,北有异族,内有国库空虚,民生凋敝之局,当如何破之?请从兵、农、商三策中,任选其一,详述其法。”
苏长青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像被电流击中,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这……这是何等宏大,何等务实的题目!
没有半句空话,没有半点虚文,直指大炎王朝如今面临的最尖锐,最致命的困境!
这哪里是考题?这分明是一份来自帝国的求救信,一份面向天下所有有识之士的英雄帖!
“另外,”顾云舟的声音再次响起,“告诉所有人,策论写好后,皆可投递至礼部。其中优秀者,不但有重赏,我还会亲自评阅,张榜公布,让天下人共赏之。”
苏长青看着顾云舟,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高!实在是高!
这一手,简直是神来之笔!
用阳谋对阴谋,用堂堂正正的王道,碾碎所有魑魅魍魉的诡计!
那些说题目刁钻的,现在脸疼吗?
那些说内定人选的,现在还敢嚷嚷吗?
帝师直接把牌桌掀了,把所有牌都摊在阳光下,让全天下的人来当裁判!
当天下午,第二份皇榜贴出。
神京城,彻底炸了。
所有谣言,在这道光明正大的题目面前,瞬间灰飞烟灭,不攻自破。
前一天还在散播谣言的几个“内幕人士”,被一群激动的书生堵在巷子里,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整个神京城的读书人,全都疯了。
从最高档的望江楼,到街边最破旧的茶寮,到处都是口沫横飞,激烈辩论的书生。
“依我之见,当以兵策为先!攘外必先安内,不平了三河藩王,一切都是空谈!”
“迂腐!国库都空了,你拿什么去平叛?当务之急是商策!开边市,通运河,以商税充盈国库,才是正道!”
“你们都错了!民以食为天!农为国本!必须先推广高产作物,让百姓吃饱饭,才能谈其他!”
一场由顾云舟亲自点燃,席卷全国的头脑风暴,就此展开。
城南,一间破旧潮湿,连窗户都糊着破纸的毛草屋里。
一个叫李默的年轻人,正双眼放光地盯着一份抄录来的考题。
他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看就是穷困到了极点。可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他出身贫寒,苦读十年,却连参加州试的盘缠都凑不齐。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在这间漏雨的破屋里,默默无闻地死去。
可现在,他看到了光。
这道题,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他这些年,为了糊口,给人当过账房,跟着商队跑过南北,甚至在码头上扛过大包。他亲眼见过南方漕运的拥堵,也听商人们说过北方边市的暴利。他曾无数次在深夜里思考,如何才能改变这一切。
他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买了最便宜的笔墨和纸张。
回到那间破屋,他点亮一盏昏暗的油灯,深吸一口气,奋笔疾书。
他没有去写那些华而不实的空洞道理,也没有引经据典掉书袋。
他写的,全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历。
从如何改革漕运税收到如何利用边市分化异族,从建立官方票号到发行战争债券……
一篇惊世骇俗的《通商安边论》,在他的笔下,一气呵成。
写完最后一个字,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李默放下笔,看着满桌的稿纸,虚脱般地笑了。
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数日后,礼部门口人头攒动。
第一批优秀策论的名单,张榜公布了。
李默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挤过层层人群,抬起头,从榜单的最下方,一个一个名字往上看。
没有……还是没有……
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就在他准备绝望地转身离开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榜单最顶端那个用朱砂笔写就的名字。
李默。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
没错!就是他的名字!
高高在上,位列榜首!
而在他的名字旁边,还有一行龙飞凤舞的朱笔批注,正是帝师顾云舟的笔迹。
“见解独到,堪为大用。”
轰的一声,李默的脑子一片空白。
周围的议论声,惊叹声,羡慕声,他全都听不见了。
他只看得到那八个字。
堪为大用!
一股热流直冲眼眶,视线瞬间模糊。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就在李默激动得浑身颤抖,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时,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拥挤的人群里,两个身材魁梧,面色不善的壮汉,悄无声息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其中一人的手,已经缓缓按向了腰间藏着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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