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年（下）
那小畜生，竟然通过试炼，成仙师了！
怎么可能？
自己如此优秀的儿子，都没能通过试炼成为仙师，那小畜生怎么如此好运？老天真是瞎了眼。
这一刻，陆大泉无比悔恨。
既悔恨于念着大哥的情分，没早些弄走弄死那小畜生。
也悔恨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对这个小畜生好一些，哪怕只是面上稍微好一点儿呢。
两种矛盾的情绪激烈冲突，让陆大泉眼前一黑。
话说回来，这小畜生毕竟是自己养大的，总不会对自己赶尽杀绝吧？
对了，自己只要把小畜生爹娘留下的宅子，和花剩下的千把两银子、三十几块灵石都还给他，应该就没事了。
对，这样应该就没事了，毕竟血浓于水。
更何况，自己还有一位家族仙师的关系，没事的，没事的......陆大泉如是想着。
.....
陆云定走了半个时辰，天色已暗，才心事重重，回到二叔家的宅子前。
或者说，回到被二叔一家霸占多年的自家宅子前。
只见宅子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大门敞开，内外把守着许多人，皆是面带喜色，摆开宴席。
‘这......二叔一向抠门，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莫非是听到消息，知道我成为仙师了？’陆云定心中惊疑。
他这边正惊疑着，已被人瞧见，随即就见宅子院中一阵骚动，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就迎了上来，带着许多人恭敬行礼，山呼‘仙师’。
随后这富态的中年男子单独上前，道：“陆小仙师！这位就是陆小仙师吧，果然一表人才，天人之姿！在下陆隐招，已经恭候多时了。”
“就在方才，迫害陆小仙师和小仙师妹妹多年的恶徒陆大泉、鲁婉秋夫妇和二贼之子陆云空，并同两个积年恶仆，已被在下擒拿，现下正捆缚了，关在柴房，任凭小仙师处置。”
陆隐招？
隐字辈，能上字辈，看来是族中某位修士比较近的亲眷！
陆云定看着这个富态中年男子。
陆云定皱眉。
此人能在自己回来之前，知道自己成了家族修士，说明在家族修士中也有关系，不过其赶过来把二叔一家抓住，这是要做什么？
是知道自己和二叔一家不对付，才将二叔一家抓了，还在宅子里张灯结彩，摆开宴席，这是在讨好自己吗？
陆云定依稀记得，曾经跟着二叔陆大泉，见过这陆隐招一次，这陆隐招似乎掌管着陆家凡族的刑堂，手握许多陆家凡俗族人的生死，地位上，和以前的他，实在是云泥之别，不可相比。
而现在，这位大人物竟是对他拱手讨好！
陆云定知道，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自己成了仙师，而以往的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
以往自己那般的蝼蚁，葱岭集遍地都是。
陆云定试着摆出一张冷脸，纵然心中万千波流的无明滚水，已沸腾翻滚。
“哥！哥！”宅子里奔出一个身着锦绣粉裙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脸色有些发白，其上可见青肿处，看得陆云定神情一变，心中泛起冷意，这下冷脸直接就成了，不用刻意去摆了。
“呼......他们说你成了仙师！哥，你太厉害了！”陆小梦到了近处，一头扎进陆云定怀里，很快又从陆云定怀里出来，退后半步，“哥，你变得好瘦啊！而且身上臭臭的。”
年不过八九岁的孩子，有话就是直接。
陆云定目光刚从陆小梦脸上青肿处移开，正低头看看骨瘦如柴的自己，闻听此言，老脸一红。
看来陆云明的那个招来雾气洗澡的法诀，不怎么灵啊，洗得不干净。
陆隐招反应很快，立即叫来四五个容颜俏丽的丫鬟，说是要服侍陆云定沐浴更衣。
陆云定瞧了两眼陆隐招带来的这几个丫鬟。
在夜色灯火下，这几个丫鬟个个双十年华，容颜俏丽，化着淡妆，身着轻纱，丰腴美好，与他只是初见，可看向他的目光却是害羞带怯的，眼神带着勾人意味。
“先去柴房，我有事问我二叔。”好在陆云定还未长开，对这方面的事没什么兴趣，收回目光，走进院子。
陆小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陆隐招见此立即带着几个丫鬟，跟在后面。
宾客们纷纷将目光投过来，见陆隐招这个大人物都跟在陆云定身后，顿时知晓这就是家族新晋的一位仙师‘陆云定小仙师’了，俱是上前道贺。
陆云定走到哪，哪里就花团锦簇，步步生莲。
这让他这个十二岁的孩子，突然面对这么多的夸赞之言，也是有些飘飘然。
好在家中宅子不大，院子更小，很快到了柴房门口，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今日经历的事，看到的事，实在太多。
而接下来的，是时候将过去的自己，了结一下——拿回爹娘的遗留和家族抚恤之后，他就再不是过去的那个任人欺辱的少年，而是一位仙师，或者说，是修士家族陆家的一位修士了。
陆云定回头看了一眼，认真看着陆小梦，道：“脸上的伤，是陆云空打的？”
陆小梦没有言语，只是低下头，沉默着。
小小的她，八九岁的姑娘，心中茫然。
脸上的伤，的确是陆云空打的，她之前还听陆云空说，哥哥死了，二叔要把她给卖到别人家去。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二叔和表兄一家，甚至她对眼下成了仙师的哥哥，其实都有些不知怎么面对，一种淡淡的疏离感，正在兄妹之间出现。
“我不问了，你去吃东西吧，别跟着我了。”陆云定点点头，心中已经知道答案。
他平生第一次产生某种名为杀意的情绪，而这杀意针对的，自然是那个多次欺辱自己、这次又殴打妹妹的陆云空。
“我不！”
陆小梦执拗地摇头。
陆云定面无表情，到陆小梦耳边轻声说道：“我会杀了表兄，可能还会杀了二叔和二叔母，你要看吗，我的妹妹？”
陆小梦这才沉默一下，小脸吓得发白，六神无主，愣在原地。
陆云定回头看了眼陆隐招，平淡说道：“让人带我妹妹去吃席，然后给我一把刀。”
陆隐招看看陆云定，心中感叹，这么小的孩子，说出这么恐怖的话，不愧是仙师，个个杀起人来都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心狠手辣。
“是，快，带小梦小姐去宴上。”
陆隐招先是吩咐丫鬟将陆小梦拉走，然后锵的一声，从身后一个下人腰间拔出一把刀，两手捧刀交给陆云定。
陆云定接过刀，手中一沉，深吸一口气，喉头动了动，吞了口口水，推开了柴房的门。
说来，这陆隐招将二叔一家捆缚好了，等自己处置，的确省了自己的事。
毕竟，现在自己虽说成了修士，可却还没学会任何法诀，家族下发的法器按照陆云明说，也要祭炼之后才能用，这样的话，要拿下二叔一家，只怕还真要费些力气。
一入柴房，虽天色已晚，但已经炼气一层修为的陆云定，黑暗中依旧能看得清晰，一眼就看见二叔陆大泉，表兄陆云空，二叔母鲁婉秋被五花大绑，排成一排丢在柴房墙角。
见陆云定进来，三人俱是挣扎着，被破布塞住的嘴呜呜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恨看着陆云定，而这种愤恨，在看到陆云定手中明晃晃的刀后，又化作惊恐与祈求。
吱嘎，陆云定关上柴房的门。
他站在柴房门口，静静看着这欺辱自己和妹妹多年的一家三口，眼神变得越发冷。
看了有一会儿，他觉得手中的刀有些沉，索性拖着刀，往柴房墙角的三人走去。
是夜，一个骨瘦如柴好像鬼一样的少年，穿着一身破烂麻布衣裳，神情阴冷诡异，手中拖着一把刀走过来，看着这一幕，听着拖刀的声音，陆大泉三人心中无比惊悚。
他们好像看到一只从地府爬上来的恶鬼，正在踱步逼近，待陆云定到了近处，鲁婉秋甚至吓得眼一翻晕了过去。
“二叔，我回来了。”陆云定说了一句，然后将二叔嘴里的破布拉出来。
“你......”陆大泉喘息着，看着陆云定，脑海中一片空白。
虽说从陆隐招的口中，知道这小子如今是家族仙师了，可他又有些不死心地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真的通过了试炼，还是没通过，只是在外面一直躲着没回来。
陆云定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干茅草堆上，将刀放下，捡起几根茅草在手中捻着。
“我记得，从很小的小时候开始，我和妹妹就经常住在这里，晚上就睡在这些干茅草上。”陆云定慢悠悠说着。
陆大泉喘了几口气，回过神来，心中恨极，想着如何报复，面上却一脸讨好地说道：“云定，你别记仇，二叔错了，二叔该死，你原谅二叔好不好？二叔以后一定加倍对你好。”
陆云定好似没听到二叔说话，还在那追忆往昔，一手却已经拿起了刀。
“后来，妹妹就搬走了，我一个人，在这茅草堆里睡了很多年，一直睡到几天前，这些年你和表哥隔三岔五就寻个由头打我一顿，而晚上我就浑身是伤睡在这儿......二叔，你知道这茅草堆里有时候会有虫子爬过去，有一次一只半尺长的大蜈蚣，甚至爬到了我的脑袋上，我最怕虫子了。”
陆大泉点点头，道：“咱们这边都潮，我那屋也有蜈蚣，也挺大，云定，你把二叔放开，二叔带你去看看。”
陆云定被逗得一笑，唰的将刀挥过半空。
“哈哈，二叔你还怪会开玩笑的。”
他把刀横在地上哼唧着，似想要说些什么的陆云空脖子上，问出了一个问题：“二叔，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和我爹一母同胞，要这么对待你的侄子，要这么对待我爹、你大哥的亲子？”
陆大泉吓得魂飞魄散。
他急忙道：“二叔鬼迷心窍了，二叔错了，再给二叔一次机会！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你爹娘留下的东西，那些东西只有我知道在哪里，都被藏得好好的，你把刀从你表兄脖子上拿开，把我放了，我这就带你去找！”
“唉......”陆云定手掌不大，没收住力，不小心将刀砍进了陆云空的皮肉，流了不少血。
陆云空痛得直翻白眼，也不敢哼唧了，变得十分老实。
好在这一刀不深，只是破皮。
“你这小畜生！”二叔看到好大儿受伤，怒发冲冠，那副五花大绑着的壮硕身躯，在地上竟是腾腾跳了几下。
下一刻，他瞧见陆云定，听到他骂的话之后，竟然变本加厉。
陆云定持刀往陆云空背后的手掌一削，砍在陆云空右手的手背，将三根手指几乎从根部削断！
“呜呜！”剧痛下，陆云空哀嚎着，声音被破布堵在嗓子里。
三根手指，或多或少都有些皮肉和手掌连接着着，就这么还‘长’在陆云空的右手之上。
随着陆云空肥胖身躯的抖动，以那点儿肉皮为纽带，三根手指挂在陆云空手上摇晃着，血从断处飚射出来，很快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唉，原本只想砍一根的，失手了，对不住啊，堂兄。”
陆云定说着便收刀，将刀戳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好像在看一只待宰杀的肥猪，有些犯恶心，索性不看了。
他再次看向怒不可遏的陆大泉，道：“二叔，告诉我，我爹娘留下的东西和家族抚恤在哪里。”
“小畜生，呸，你这数典忘祖之辈，畜生不如的东西，休想！杀了老子吧！你杀了老子吧！杀了老子，老子也不会告诉你半个字！”陆大泉的怒吼回荡在柴房里，没有半分妥协的意思。
......
柴房外，在外面守着的陆隐招，等了许久，瞧见陆云定一身是血地走了出来，然后到院子里找了一会儿，找到一个位置，用刀子一点点挖土，不多时挖出来一个青色的精致小木箱。
陆云定一手抱着青色木箱，一手拿着刀，又回到了柴房，站在柴房门口有四五息，才进去。
这次出来的很快，不到两息陆云定就出来了，之前那个青色木箱不知道哪里去了，一手拿着刀，身上沾染的血更多了，脸色更是异样苍白。
“小仙师，事情处理完了？”陆隐招看到走到自己面前，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血人’，吞了口口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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