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幡鬼作乱（二）
陆云定克制将飞剑丢出去的冲动，眉头紧皱。这飞剑他早就鉴别过，以前鉴别结果只是‘炼制手法粗糙的下品法器飞剑’而已，没有后面的这一段。
低阶鬼修.....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自己的飞剑上沾染了低阶鬼修的神魂气息？
难道......自己之前用飞剑钉死的，是这个低阶鬼修的神魂？
陆云定心中惊疑：‘低阶鬼修的神魂气息！若是死的那道是什么低阶鬼修的神魂，那.....那只阴鬼跑到哪里去了？’
这么想着，陆云定意识到矿场的巴勇等人，可能还会碰到那只阴鬼，便觉储物袋里的十二块灵石烫手起来，立即下地，想要往矿场去。
不过感知着体内的四成法力，陆云定到了门口，又转身回到床榻上，取出灵石，握持在手，一直修炼到正午，恢复了体内法力，才叫了陆隐招和一众护卫，再次赶到矿场。
正午时分，大雨倾盆。
今日从卯时左右开始下雨，至此刻地上许多地方的水已经没过脚面。
倒是无风，只是雨线密集。
铁矿场内外热闹得很，不下数百人已经排成了数条人龙，一桶一桶从矿区里往外运送积水。
泥泞的道路旁，略微高一些没有积水的地方，支起了茶棚、小吃棚，客人坐得满满登登，不时还可见附近村落的人结伴赶来，然后到一个矿场支起的棚子登记、领桶，也加入矿区的人龙。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响起。
不多时，就见许多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雨衣的汉子，和一辆三匹马拉着的马车行过泥泞道路，飞驰到了近前。
“这是......”陆云定一掀马车帘子，看着外面入目处皆是人，顿时一愣，这场面他是没见过。
陆隐招吩咐一个护卫，去将巴勇叫来，扭头道：“族中仙师们严禁在葱岭集开矿，云定小仙师自幼长于葱岭集，没见过此事，这是在给矿道清积水。”
陆云定观察一会儿大雨中忙碌的众人，放下马车帘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待巴勇的时候，陆云定又想起昨夜受伤的那护卫，自己可还没给这人驱散身上阴气呢。
于是陆云定问了陆隐招一句，却从陆隐招处得知这护卫没有大碍。
这让陆云定有些疑惑。
‘就算我的剑光威力小，没有伤到他，可他被那东西咬了，必然沾染了阴气，我没给他驱散阴气，他如何无碍？’
想了想，他有些恍然。
昨夜遇袭的护卫，被他的剑光‘波及’，想来，应当是打在那护卫身上的剑光，顺带着将其沾染的阴气清理掉了。
‘也或许，是因为昨夜袭击护卫的那东西，并不是让人沾染阴气的阴鬼，而是另一种东西......’
‘灵鉴说我的飞剑沾染了一丝鬼修神魂的气息，鬼修......似乎也是修士的一种。’
陆云定努力回忆着看过的书。
他看过的书中，有几本提到过‘鬼修’。
但提到的并不具体。
只是让他知道，鬼修都是专门修‘神’的。
就是专门修炼精、气、神当中的‘神’，一般而言，鬼修的神识都比较强。
此外，不知道其与正常修士有什么区别。
原本只是一件阴鬼作祟之事，以为除了阴鬼就万事大吉了，却又牵扯到了神秘的鬼修......
陆云定眉头紧皱，心境复杂。
第一次作为一个修士出手，就有种一团乱麻，不知哪里是头、哪里是尾的感觉。
这时方才陆隐招派出去的护卫，已经带着巴勇回来了，陆隐招掀开了马车帘子。
“陆爷！小仙师！你们这是......”巴勇也不撑伞，冒雨站在外面，看看马车里陆隐招和陆云定，再看看马车四周簇拥的护卫。
这么大阵仗，难道是要回去了？
那敢情好......
有陆爷和这位小仙师在这儿，他堂堂矿场主事巴勇，手下两三百人看着呢，都快成狗腿子了。
陆隐招对巴勇点了点头，并未言语，而是看向陆云定。
陆云定并未直说昨夜自己斩的可能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鬼修，而是道：“巴主事，昨夜我虽斩了一只阴鬼，可在这矿场中，我怀疑还有另一只阴鬼。”
“什么？还有一只？！”巴勇闻听此言一惊，差点儿跳起来。
这事都两个多月了，搅弄得他吃不好睡不好。
尤其是这几日，每夜都有人被那东西咬，再加上陆爷和小仙师都在附近镇上，他这个矿场管事只能死守在矿场，这下更是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觉得那东西钻到自己屋里了。
昨夜陆爷请来的小仙师除了阴鬼，他以为终于能睡了个好觉，可今日就下了大雨，他刚睡下，被手下心腹矿工叫醒，又急急忙忙组织招收人手，清理矿区矿道积水。
然后，现在这陆爷请来的小仙师说，那东西还有一只！
巴勇眼前一黑，有种当场死过去的冲动，立即扭头看向陆隐招，似乎并不太相信陆云定所言，还是更相信陆爷。
“听云定小仙师所言，不必看我。”陆隐招眉头微皱。
这个黑黄皮肤的汉子巴勇，艰难挤出一个灿烂笑脸，看向陆云定，点头哈腰道：“小仙师尽管吩咐，小人为了矿场，为了陆爷，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陆云定从马车里钻出来，冰凉的雨水在身上一激，打了个冷颤：“倒也不必刀山火海，巴主事，先找个地方，我要住下。”
“是。”
当日陆隐招在矿场待了有半个时辰，就给陆云定留下大部分护卫后离去了。
陆云定先是去看了被阴鬼咬了的几人，之后就待在巴勇给自己找的木屋里，一直修炼到天黑，外面的雨渐渐停了，熙熙攘攘的人声渐无。
又过了许久，听到外面传来几声梆子响，他知晓子时已经到了。
他这才睁开了眼睛，收起灵石，感知体内几乎毫无增长的法力，长出一口气。
下地，整理一下衣衫，陆云定出了木屋。
外面的矿区湿漉漉一片，到处都是泥泞，这片木屋四周不见更多人影，只有两个护卫举着火把在他的门外值守，四处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想来巴勇等人和其他护卫们，应都已睡去了。
“小仙师。”两个护卫见他出来，抱拳道。
“嗯，你二人随我来。”他带着两个护卫，下了木屋所在的小山，行在矿区。
不时碰到巡夜的人举着火把走过。
巡夜的普遍都是矿场老人，知道陆云定是比矿场主事‘巴爷’还大的‘陆爷’带过来的人，更是解决了阴鬼作祟之事的‘仙师’，对他皆是十分恭敬。
在矿场走了一圈，陆云定和两个护卫来到第七矿洞的前方，清理裤腿和鞋子上的污泥。
“第七矿道。”陆云定看着前方黑乎乎的矿道，心中发毛。
天穹云散，月光洒落，一轮弯月垂落南天，正是万籁俱寂之时。
陆云定凝神细听。
按照之前此地阴鬼作祟的情形，既然那只阴鬼并未被他除，那到了每日的子时，应当还会有阴鬼低语、啸叫声出现，且仍然会有巡夜人遇袭。
然而，陆云定听了许久，也只听到巡夜人走近又走远的脚步声，天空飞鸟飞过的声音，小兽在树丛里跑过的动静。
并没有听到任何低语、嘶吼。
子时之后，又过了有半个时辰，仍旧没有任何动静，矿场内也没有发生往日的阴鬼袭人之事。
这矿场的阴鬼作祟之事，似乎真的解决了。
陆云定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有些犯愁。
松口气的原因在于今夜那阴鬼没出现，一没有人受伤，二自己不必再和其对上。
犯愁的原因则是，自己不与其对上，那怎么将这件事彻底解决？
“走，进去看看。”陆云定心一横，往黑漆漆的第七矿洞里走去，两个护卫二话不说立即跟上。
行了有一小段，三人就被积水阻住，前面的矿道已被积水淹了。
陆云定站在积水前，借着护卫手中火把的光，目光扫过黑暗中，滴滴答答渗水的矿道四壁，运转法力，闭目似感应着什么。
可惜，这只是他从藏书楼那些传记书上看来的东西，那些书上都说修士都有这个能力，所以才能感知到天地灵气，但他或许因为资质比较差，这个‘感知’的能力也比较弱，所以半天什么都没有感应到，只是感觉有些冷。
“走吧。”睁眼，看着前方积水，发了一会儿呆，陆云定转身欲走。
一旁护卫却是不慎，被火把滴落的火油烫了一下，吃痛下火把脱手。
这火把正往前方积水里落去。
而就在火把的火光最接近积水水面时，陆云定刚转身过半，隐约瞧见，那水下，一缕黑乎乎的气息，长蛇一般蔓延，这一端靠近水面，往矿道更深处蔓延不知多长。
噗嗤！
火把落入水中，熄灭。
“请仙师恕罪！”那护卫惊得满头大汗，连烫出的血泡都顾不得了，立即对陆云定单膝跪下。
“无事。”陆云定目露奇色，并未理会这个护卫，从另一个护卫手中要了火把，贴近水面。
果然，火光照耀下，浊黄的积水中，可见一道黑气长蛇，朝着矿道深处蔓延而去。
‘嘶，这是什么？阴气吗？为什么这水里会有这么长一条阴气？从哪里跑出来的？’陆云定霎时间思绪万千。
两个护卫也瞧见此一幕，起初以为是蟒蛇伏在水中，俱是吓了一跳，待看清那不是活物，而是一道存在于水中的黑气后，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何物。
陆云定那边，已经开始观想虚幻灵鉴，试图鉴别一下这条黑气长蛇。
不过隔着水，鉴别出来的结果就只能是‘水’，他放弃使用虚幻灵鉴鉴别，索性直接运转法力汇聚于手，伸手探入水中，啪的快速朝着那黑气长蛇一拍。
黑白二色的法力在水中四散开去，将那黑气长蛇直接打散，顿时黑气长蛇靠近水面的这一端，化作细小的黑气四散在积水中。
“果然是阴气。”
体会着刚才拍在黑气长蛇上的一下，陆云定对比一下给那些被阴鬼咬了的人祛除伤口附着阴气时候的感觉，发现这两股气息给他的感觉相同，这条黑气长蛇，应同样是阴气。
为什么会有阴气在这里的水中化作阴气长蛇状？
哪里来的阴气？
陆云定思索着，很快得出一个结论。
阴气，可能每日会从这矿道里某处冒出来，而那个冒出阴气的地方，此刻正被积水泡着。
而那阴鬼，就是这样一股一股从矿道里某处冒出的阴气，吸引了附近游魂残念，二者融合在一起，才从两月之前开始，渐渐化生出了‘阴鬼’，终于形成了这次的‘阴鬼作祟’之事。
‘不对不对，这样的话，那个鬼修是哪里来的？阴鬼作祟，只怕还另有缘由。’
陆云定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带着两个护卫退出第七矿洞，回到自己的木屋继续修炼。
一夜无事，至第二日。
陆云定将巴勇唤至近前，吩咐道：“巴主事，你带人将第七矿道的积水清一清。”
“是。”
巴勇听着这话，头发都竖起来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一转头，心中却是犯愁得很。
这次组织周边村子的村民往外运水，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矿场矿工的亲人好友，都知道第七矿洞发生过邪门的事，都不愿进去往外运水，导致时下，别的矿洞都清干净了，唯有第七矿洞还近乎半数都被水泡着。
第七矿洞本就不详，昨日大雨倾盆，矿洞里到处滴答答，地上都是水，更添几分阴森之气，如今泡了一夜，不知会不会塌方，怕是根本没几个人愿意进去。
陆云定跟在巴勇身后，巴勇回头一瞧，眼皮一跳。
“小仙师，您这是......”
“我也一起去矿洞里，余事你不必管。”陆云定道。
到了外面，陆云定召集众护卫，巴勇也重金聘来有一二百人，算上他们两个，总共二百一十六人，在第七矿道排开人龙，往来运送积水。
天亮不久就开始干，期间除了吃两顿饭，一直干到日落西山，众人终于将第七矿道中的积水基本都清出去，当然，矿洞内还是时刻滴滴答答四处有水渗落而下。
此期间，陆云定也加入运水，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除了运水，主要是观察水中是否有黑气，也就是阴气存在。
白日里几乎没什么发现，就连昨夜看到的阴气都不见了，直到傍晚，矿洞里的积水基本都清了出去，他才在剩下的些许积水之中，发觉些许残留的阴气。
“停！”陆云定稚嫩的嗓音喝了一声，众人纷纷看过来，见是仙师发号施令，皆是停下动作。
陆云定持着火把，贴近积水，低下头细看。
只剩下一个位于最低处的矿洞里还有些许积水，而这些许浑浊的积水中，可见某一片区域的水底，竟有许多小蛇状阴气，像游鱼分布，又似趴在地上的水草。
“这里是什么地方？”
陆云定看了一会儿，站起身，环顾一眼四周，朝巴勇问道。
巴勇答道：“小仙师，这里是两年多以前开掘的一处矿洞，怎么，小仙师是说，这矿洞有问题？不对啊，是两月零四日前开凿了那边的矿道才出了事，怎么会是这边的问题......”
“那新开的矿洞塌方后出事，只是巧合，问题是这里出的。”
陆云定继续盯向水底的阴气小蛇。
就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那些阴气小蛇在他眼皮子地下，分裂一样多出了一条。
只有这里的地面有阴气冒出来，问题必然存在于此处，或者说，存在于这个位置的更下方。
更下面会有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
陆云定让众人将这块的积水也清了大半儿，只剩个有许多阴气小蛇存在的底。
然后他将火把交给一旁护卫，取出飞剑，灌注法力，剑身之上湛蓝的剑光一闪。
唰！
他持着飞剑猛地朝着水底一条小蛇刺下去，飞剑带着湛蓝剑光扎入水里，激起大片水花，直接将这条阴气小蛇刺得爆开，化作黑气四散，而他的飞剑直直刺入矿洞底部的岩石中。
他如切豆腐一样将飞剑在岩石中转了一圈，又竖着划了几道，将其他几条阴气小蛇斩碎。
眨眼间，地面化作碎石，只剩个底的积水也随着渗入了石缝间，而他则是持着飞剑不断切割。
期间让巴勇找人将切割下来的石块运走，陆云定就在这里一剑又一剑，不断往下挖。
大概挖了有一丈左右的深度。
身在矿洞中一丈左右的深坑下，踩着是没过脚脖子的积水，他再次重复将飞剑往下方岩石刺去。
噗！
可这一刺之下，他的神情微变，只觉手中飞剑刺穿了一层厚厚的岩石层，而更下面，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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