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命前有生丝围剿,后有盐引索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吐息仿佛能穿透空间,拂在苏渺惨白的脸上。
“是想拖着这条残臂,被江南的鬣狗撕碎,被体内的邪火烧成灰烬?还是……抓住眼前这根或许能救命的稻草,证明你的‘规矩’和你的‘价值’,值得金翎卫……破例?”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时惊云呼吸急促,眼神在谢子衿和苏渺之间疯狂游移,对医学终极的渴望和对苏渺的担忧在他脑中激烈交战。
萧暮渊全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袖中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软剑机括上,眼神冰冷地警告着谢子衿。
苏渺的喘息更加粗重,额角的冷汗汇成小溪流下。
谢子衿的话语如同毒蛇,精准地噬咬在她最脆弱也最不甘的神经上。
江南的围剿,体内的邪火,蜂鸟的困境……还有那虚无缥缈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手稿”……
她深陷的眼窝中,那点炽白的意志之火在剧痛、虚弱和巨大的压力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这绝境和谢子衿冰冷的挑衅,再次点燃!
她猛地抬起头,透过被汗水模糊的视线,死死盯住谢子衿那双深邃如寒潭、不带一丝人气的眸子。
右手的指甲深深抠进草席,几乎要折断!
“去你的值……”
一个嘶哑破碎、却如同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字,带着血腥气和焚尽一切的恨意,狠狠砸在谢子衿面前!
不是屈服。
是战书!
是宁肯焚身成灰,也绝不低头的宣言!
谢子衿眼底深处,那丝冰冷的兴味,终于被这倔强燃烧的灵魂之火,彻底点燃,化为一种近乎灼热的、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苏渺那句嘶哑破碎、带着焚尽一切恨意的“值”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密室的死寂里。
谢子衿眼底深处那点被点燃的、近乎灼热的占有欲,瞬间冻结,化为更深的、带着冰冷审视的兴味。
他并未动怒,只是那素白的身影在昏黄油灯下,显得愈发幽冷莫测。
“很好。”他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就让本官看看,你这把火,能烧出个什么‘价’。”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同融入烛火阴影,无声无息地退后一步。
那扇被无形力量推开的门缝,幽暗旋转,再次将他素白的身影吞噬,仿佛从未出现过。
扭曲的光线平复,厚重的门板严丝合缝,只留下满室压抑的药味、血腥气,和那挥之不去的、冰冷的窥伺感。
“疯子!都是疯子!”
时惊云猛地一拳砸在冰冷潮湿的舱壁上,指关节瞬间崩裂渗血,他却浑然不觉,布满血丝的眼中是极度的愤怒、挫败,以及对苏渺那条手臂更深的焦虑。
“三天!只有三天!找不到稳固筋脉的东西,神仙也难救!师父的手稿……那虚无缥缈的东西……”
“闭嘴!”萧暮渊低喝,声音如同淬了寒冰。
他一步跨到苏渺榻前,俯身,温润尽褪,只剩下海鲨护巢般的凌厉。
他探手,并非触碰她那条恐怖的手臂,而是稳稳扶住她因剧痛和虚弱而颤抖的肩膀,一股精纯温和的内息缓缓渡入,帮她稳住紊乱的气息。
“别听他蛊惑。”
萧暮渊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玄冰玉髓和雪蛤膏,石岩已经在全力去办。萧家的船和人,砸锅卖铁也会给你弄来!江南这局棋,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的规矩,没那么容易破!”
苏渺点点头,额角的冷汗混着暗金色的血渍滑落。
谢子衿的消失并未带走压力,反而像悬在头顶的闸刀。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深陷的眼窝里,炽白的意志之火在萧暮渊渡来的内息支撑下,艰难地重新凝聚。
她没说话,只是用那只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攥住了萧暮渊扶在她肩头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皮肉里。
那不是依赖,是无声的确认,是绝境中抓住同类的本能。
萧暮渊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反手更用力地握住了她冰冷颤抖的手,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承诺。
“药……”
苏渺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目光转向角落堆放的药箱。
时惊云如梦初醒,猛地扑到药箱旁,双手颤抖地翻找,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乌沉金针只能压三天……需要替代品……替代品……九叶玄霜草没有……血菩提没有……火莲莲子也没有……寒潭墨莲!对!还有半钱寒潭墨莲干粉!能暂时镇住那股邪火的燥气!”
他飞快地找出一个漆黑的小玉瓶,倒出些许墨黑如炭的粉末,又抓起旁边一坛最烈的烧刀子,也不顾是否干净,直接将粉末倒进去,用力摇晃。
浓烈刺鼻的酒气混合着奇异的墨莲苦香瞬间弥漫。
“喝下去!快!”时惊云端着那碗墨黑如毒药的酒液冲到榻前,眼神癫狂又急切。
苏渺没有任何犹豫,强撑着用右手接过碗,仰头,将那辛辣苦涩、灼烧喉咙的液体一饮而尽!
酒液入腹,如同冰火两重天,一股极致的寒意瞬间蔓延四肢百骸,却又在接触到她左臂深处那股熔岩邪火时,爆发出激烈的对抗!
她身体剧烈颤抖,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一种诡异的青灰,一口带着墨黑寒气的淤血猛地喷出!
“噗——”
淤血喷溅在舱壁,竟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黑霜!
“成了!寒气压住了邪火!”
时惊云眼睛一亮,不顾污秽,立刻捏起乌沉金针,再次刺入苏渺左臂几个关键节点,引导着那股墨莲寒气与乌沉金的阴寒之力,暂时将那狂暴的暗金洪流束缚在几条临时构建的“河道”中。
左臂的暗金光芒和灼热感肉眼可见地内敛下去,虽然筋络依旧虬结狰狞,但那种随时爆裂的毁灭感被强行压制,只留下深入骨髓的寒痛和虚弱。
苏渺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但眼神却比刚才清明了许多。
她推开时惊云递来的第二碗药酒,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扶我……起来。”
萧暮渊眉头紧锁,但看到她眼中那不容动摇的意志,终究还是沉默地伸手,将她从湿冷的草席上搀扶起来。
苏渺的身体软得像棉花,几乎将全部重量都倚在萧暮渊臂膀上,左臂无力地垂着,软甲下传来细微的、冰层碎裂般的**。
“周……周管事……”她目光投向紧闭的舱门。
石岩如同影子般闪入,显然一直守在门外。“苏当家,周管事在外面候着,有急报。”
“让他进来……”苏渺的声音微弱,却像绷紧的弓弦。
瓜洲渡,简易码头。
周管事焦躁地在蜂鸟血旗下踱步,脸色比锅底还黑。
看到石岩扶着几乎虚脱、却依旧带着玄铁面具的苏渺,在萧暮渊和时惊云的陪同下走出底舱时,他心头一紧,快步迎上。
“苏当家!出大事了!”
周管事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恐慌。
“我们刚接到江南织造局的一笔大单!十万匹‘云水缎’,急运京城!给的价是市价的三倍!我以为是天降横财,立刻签了单子,按规矩收了五成定金!货……货也连夜从萧家在松江的库房提出来了!”
他喘了口气,声音都在发抖:“可刚才!锦云行会的人堵上门了!”
“沈万山那老匹夫亲自放的话!说整个江南的生丝,一粒也不准卖给挂蜂鸟旗的!”
“谁敢接蜂鸟的丝运单子,就是和整个锦云行会为敌!”
“更要命的是……他们行会库里的生丝,尤其是顶级的‘玉茧丝’和‘金缕丝’,价格……上调了五成!”
“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生丝,一夜之间被他们扫空了!我们手里这批‘云水缎’的原料生丝……被卡死了!”
“什么?!”
萧暮渊眼神瞬间冰寒如刀,“沈万山好大的狗胆!敢动我萧家的货?”
“不止是货!”
周管事几乎要哭出来,“按照我们蜂鸟速达自己立的规矩……‘货损百倍偿’!”
“这单子要是运不成,或者丝料出了问题,我们得赔……赔织造局三十倍的银子!把整个蜂鸟速达连带萧三爷您押上都不够啊!”
“而且……而且签的是‘生死送契’!违约……按契,我们的人头都得抵上!”
空气瞬间凝固。
夜风吹过码头,带着河水的腥气,也带来了远处扬州城隐约的喧嚣,此刻听在耳中却如同催命的锣鼓。
张魁、李翻等核心把头闻讯围拢过来,听到“百倍偿”、“生死契”,一个个脸色煞白,握着兵器的手青筋暴起,眼中是绝望的愤怒。
“好……好一个锦云行会……”
苏渺的声音透过面具,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平静。
“断我原料……抬我成本……再用我自己的规矩……勒死我……”
她微微侧头,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夜幕,射向扬州城的方向:“盐运衙门那边……卢定方……也该动手了吧?”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个负责外围警戒的蜂鸟汉子跌跌撞撞冲过来,脸色惨白:“报!苏当家!萧三爷!码……码头外围来了好多官船!打着盐运衙门的旗号!还有……还有好多挂着各色旗号的私船!把我们的出河水道……堵死了!”
“领头的官船喊话……说……说我们涉嫌伪造巨额盐引,走私谋逆!要登船查验!敢反抗……格杀勿论!”
“轰!”
消息如同惊雷,在码头上所有蜂鸟汉子心头炸开!
命前有生丝围剿,后有盐引索!
水路被堵,进退维谷!
百倍赔偿的生死契如同绞索,已经套上了所有人的脖子!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码头。
狂热的战意褪去,只剩下死寂的恐惧和粗重的喘息。
张魁赤红着眼,死死握着刀柄,却不知该砍向何处。
李翻、赵猛等人眼中也充满了茫然和血丝。
萧暮渊脸色铁青,温润早已被海鲨的暴戾取代。
他看向苏渺,眼神凝重如铁石:“是谢家和卢定方联手做的局。生丝是诱饵,盐引是刀子。冲你来的。船,我能强行冲开,但代价太大,而且坐实了‘谋逆’之名。”
“冲开?”苏渺嘶哑地笑了,笑声如同夜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为什么要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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