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杀人不见血的征服

一个被打垮的敌人毫无价值。

一个充满斗志、试图从内部攻破你体系的敌人，才是最好的“压力测试员”和“漏洞扫描器”。

他心中早已有了周密的安排。

“很好。”他对黑影下达了指令，

“既然她想玩，那我就陪她玩得再大一点。

去，拟两道调令。”

黑影从怀中取出炭笔和小本子，跪在地上，开始记录。

“‘春耕预备队’劳改人员‘新-734’阿月，于‘温汤浸种’技术攻关中有重大贡献，

经‘格物所’评定，能力突出，思维缜密。

然其性情孤高，不善与民同乐，尚需磨砺。

特破格提拔其为‘凉州农务及格物技术改良司’见习司吏，主理‘生产流程优化与监督’一职。”

他看着黑影，狡黠一笑：

“她不是喜欢权谋，喜欢高高在上地审视和挑错吗？

好，我成全她。

这个职位，听着好听，实则就是全凉州所有生产单位的‘质检官’和‘监察御史’。

让她用她那双挑剔的眼睛，去帮我找出所有流程上的漏洞。

把她放到她最擅长的位置上，让她用她的骄傲，为我们的新世界服务。”

“第二道，”萧辰继续口述，

“劳改人员‘新-801’魏英，体格强健，武艺不凡，然性情刚烈，不知变通。

特调任‘凉州女子民兵训练营’，担任格斗教习。

令其一月之内，训练出第一批合格的女子民兵。

若有差池，唯她是问。”

“她不是忠心护主，是把好手吗？

我给她一个更大的‘主’去护。

让她去教凉州的女人，如何用拳头保卫自己的家园。”

黑影将记录好的调令草稿呈上，萧辰审阅无误后，他才将草稿收入怀中，身形一闪，便再次融入了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内，重归寂静。

萧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脸上没有疲惫，只有实验结束后的淡淡的乏味。

阿一默默地走上前，为他续上一杯热茶。

她看着殿下那副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开口了。

“殿下……您真的要给她那么大的权力吗？”

萧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没有看阿一，用平淡语气问道：

“怎么？还在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不是的！”阿一连忙摇头，

“奴婢只是觉得，她太聪明了，也太危险了。

把那么重要的位子给她，万一……”

“万一她东山再起，卷土重来，与我为敌？”萧辰接过了她的话，嘴角却满是玩味的笑意。

他放下茶杯，转过头，看着阿一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算计，没有愤怒，只有彻底看透棋局之后，对棋子命运的悲悯。

“阿一，你以为我是在跟她‘斗’吗？”

他摇了摇头。

“错了。”

“她还在想着如何用更精妙的布局来‘将死’我。

可她不知道，我早就已经不在棋盘上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

“她就像一只被关在华丽鸟笼里，一生都在苦练如何用最优雅的姿态鸣唱的画眉。

她所有的骄傲，都来自于‘我比别的鸟唱得更好听’。

可她从未想过，决定她命运的，从来不是她的歌声，而是笼子外面的那片天空。”

“我今天，只是把她的笼子门打开了而已。”

这番话，让阿一听得云里雾里。

萧辰转过身，眼中的那丝悲悯更浓了：

“我把她放到那个位置，不是在‘重用’她，也不是在‘提防’她。”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只在陈述一个冰冷的现实：

“我只是可怜她。”

“可怜她空有一身屠龙之术，却只会用来在池塘里捕虾；

可怜她手握利刃，却只会用来在木头上雕花。

她所有的‘智慧’，都用错了地方。”

“我给她权力，给她舞台，只是想看看：

一只习惯了在笼子里鸣唱的画眉，在第一次看到真正无垠的天空时，

是会选择飞翔，还是会因为恐惧，而重新躲回那个她熟悉的笼子里去。

当然。

无论她选择哪种，都不过是为我的图景，添一笔注脚罢了。”

他走回阿一身边，伸出手，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里是对她才有的温和：

“至于她当年救你一命……”

“那不过是她在父皇和皇后面前，为了彰显自己‘掌控全局’而随手下的一步闲棋罢了。

你只是她用来试探我的‘道具’。

这份‘恩情’，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我今日所为，与你无关，与她也无关。”

他重新坐回书案后，眼神恢复了平静：

“我只是觉得，一块上好的璞玉，如果只是被用来当镇纸，那实在是……太浪费了。”

“我需要她那份被旧世界束缚的‘聪明’，来为我的新世界，找出所有我还没来得及发现的‘愚蠢’。”

“这，才是对她最大的‘用处’。

也是我，给她这个‘失败者’的……最后一点‘体面’。”

阿一听着这番话，心中对萧茗月的复杂情绪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对自家殿下那深不可测格局的……彻底拜服。

她知道，殿下不是在跟皇姐斗。

殿下是在……渡她。

用最残忍，也最仁慈的方式……渡她。

她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地拿起桌上的莲子羹……

……

第二天清晨，管事在“春耕预备队”营地公示板前，当众宣读了这两份调令。

当魏英听到自己要去当教习，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看向萧茗月，眼神复杂。

而萧茗月，她站在人群的角落里，听着那份对自己充满了讽刺意味的“提拔”任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她那双紧紧攥着的拳头，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一个“疯子”，一个“打手”，竟然因为各自的“本事”，一步登天了！

这比任何说教都更能体现凉州“唯才是举”的铁律。

而萧辰站在王府的观星台上，遥望着那片被晨光笼罩的田野。

他知道，他最成功的“实验品”已经出炉。

他没有去强行相认，而是用他自己制定的“规矩”，给了她一个全新的身份和战场。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洛阳皇宫，泰和帝也刚刚结束早朝。

他疲惫地走上钦天监的高台，俯瞰着自己那座等级森严的巍峨都城。

他看到的，是一张张被欲望和恐惧驱动的、需要他用权术去平衡的脸。

而在凉州，萧辰看到的，是一个个虽然渺小，却因为相信“规矩”而迸发出勃勃生机的灵魂。

他将一个昔日的敌人，彻底转化成了推动他新世界前进的引擎之一。

这，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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