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乌孙王子求救
闻讯息赶来的公输班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门口，脸色凝重：
“张都尉，孩子留下，这是东翁的规矩。”
“规矩？”张铁牛赤红着双眼，
“俺只知道，俺不能让栓子的娃，忘了自己是谁的种！”
他看着林念那张冰冷倔强的脸，再看看公输班那副寸步不让的姿态。
心中那股被“读书人”轻视的悲愤彻底爆发。
“都给老子让开！”
张铁牛低吼一声，他没有拔刀，而是用他那铁塔般的身躯，直接朝着公输班撞了过去！
他只想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是非之地。
“保护山长！”
几个站在公输班身后的学堂护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一步，
将手中的军棍交叉架起，形成一道坚固的防御阵型，口中爆喝：
“止步！”
“砰！”
一声闷响，张铁牛那蕴含着巨大力量的肩膀，狠狠地撞在了一个护卫的胸口。
那两名护卫被撞得连退三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但依旧不退。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张铁牛身后的亲卫们看到自家将军被阻，瞬间“噌”地一声，拔出佩刀，刀锋出鞘的寒光在昏暗的病房内一闪，与学堂护卫们手中的军棍形成了尖锐的对峙！
“你敢动手？！”
“军中都尉，殴打学堂守卫！反了！反了！”
病房内的伤兵们吓得连连后退，几个胆小的学堂孩子更是被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吓得哭出声来，被阿一和孙郎中死死地捂住嘴。
“都住手！铁牛，你疯了！”闻讯而来的李敢声嘶力竭地咆哮，但他的声音在这混乱的对峙中显得如此无力。
整个医官营，瞬间从“理念之争”的现场，彻底演变成了一场军方与学堂两大势力即将火并的暴动！
空气中充满了兵器出鞘的金属摩擦声和双方压抑的怒吼！
阿一看着眼前这即将失控的一幕，吓得小脸惨白，她从未见过凉州内部的人，会真的刀兵相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平静但充满绝对权威的声音，如同惊雷般，从所有人的身后炸响。
“都给本王……住手！”
这声音不高，却裹挟着冰冷的怒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医官营的门口。
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像踏在众人的心上。
他所过之处，无论是情绪激动的士兵，还是义愤填膺的护卫，都在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时，如同被冻僵般僵在原地，手中的兵器不自觉地垂下。
他的脸紧绷如铁，下颌线棱角分明，眼中燃烧的怒火仿佛能将空气点燃，却又被一种极致的冰冷所压制。
他缓缓走到场中，目光如刀般钉在张铁牛身上，声音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张铁牛，把你手里的孩子，放下。”
这句话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张铁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股冲天的怒火，在这冰冷的注视下，竟不由自主地熄灭了。
他缓缓地，松开了抱着石娃的手。
萧辰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径直走到场中，面对着两拨剑拔弩张的人马，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浑身一颤。
“好！好得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刺骨的讽刺，
“凉州的刀，没砍向敌人，先对准了自己人！”
他猛地转向张铁牛，厉声斥责：
“张铁牛，你的‘袍泽义气’，就是用来冲撞师长、殴打同袍的吗？！”
他又转向林念和公输班：
“林念，公输班！你们的‘规矩铁律’，就是用来把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孤儿，逼得无处容身的吗？！”
“你们，都在给本王演一出好戏啊！”
这番话，不偏不倚，却将双方行为中最荒谬、最丑陋的一面血淋淋地揭开，让张铁牛和公输班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萧辰没有给他们辩解的机会，他走上前，从石娃胸前摘下那枚勋章，举到众人面前。
“传我王令！”
“其一：烈士的荣耀，刻在英灵碑上，记在凉州史册里，活在每一个受庇护的百姓心中！
不是一枚可以挂在孩子胸前、用来换取特殊待遇的牌子！”
这道命令，彻底否定了张铁牛诉求的核心，强力维护了规则的平等，让林念和学堂一方精神大振！
“其二：石娃，按《入学守则》，入住丙字号观察室。
由孙郎中亲自负责调养，所需营养品，由本王内库拨付，不占用军需配额。
林念，公输班！
石娃入学后，一视同仁！
若因怠惰顽劣考核不合格，按学堂规矩处置！
若因其身世遭同窗欺凌…你们二人，提头来见！”
这道命令，既保障了孩子的实际待遇，又用更严厉的方式强调了学堂的责任，让学堂众人又是心中一凛。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张铁牛身上，那眼神，冰冷无情。
“其三：张铁牛！
咆哮医官营，冲撞山长，殴打护卫，引发骚乱！
杖二十！
禁闭三日！
所扣军功积分，三倍补偿予受伤护卫！”
“今日在场所有拔刀相向者，无论军队、学堂，一律罚俸半月，军功（学分）扣十点！
李敢，管束不力，罚俸一月！
此令，即刻执行！”
这番严厉而公正的处罚，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尤其是那些受伤的学堂护卫，眼中露出了“恶行受惩”的快意。
萧辰做完这一切，才环视全场，沉声说道：
“都给本王记住！
凉州的刀，只对外敌！
凉州的规矩，是护民的盾，不是内斗的矛！
谁再敢因私废公，因情乱法，视同叛逆，严惩不贷！”
两名军法队的士兵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卸下了张铁牛的佩刀和铠甲。
张铁牛没有反抗，他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当那冰冷的军棍即将落下时，他没有看即将惩罚他的士兵，而是猛地抬头，目光越过人群，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准备牵走石娃的林念。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小丫头！给老子听好了！
俺认罚！
但栓子的娃……
要是在你们学堂里受了半点委屈，俺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找你们讨个说法！”
这声嘶吼，不再是之前的愤怒和悲壮，而是一个笨拙却又无比郑重的托付。
林念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看着那个即将受刑的铁血汉子，又看了看身边那个攥着她衣角、眼神里满是恐惧的孤儿。
她第一次感觉到，那本《入学守则》上冰冷的条例，原来竟有如此沉重的份量。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蹲下身，拿出自己的手帕，轻轻地擦去了石娃脸上的泪痕。
然后，她抬起头，迎着张铁牛的目光，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无声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公输班看着这一幕，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这个最聪明的学生，今天学到了比“格物”更重要的一课。
李敢默默地走上前，亲自从军法官手中接过军棍。
他看着被按倒在地的张铁牛，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深深的羞愧和后怕。
他对着萧辰的方向，重重地抱拳，沉声道：
“末将管束不力，甘愿领罚！
请殿下放心，今日之后，若再有军中之人敢在营外恃强凌弱，末将亲手废了他！”
他的话，是对萧辰的承诺，也是对全军的警告。
与此同时，那几名受伤的学堂护卫，在听到对张铁牛“杖二十、禁闭三日”的严厉判决时，脸上紧绷的敌意瞬间消散了。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
那个被撞得最重的护卫，挣扎着被同伴扶起。
他对着萧辰，重重地抱拳，声音无比清晰地说：
“殿下！我们不要补偿！”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护卫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我们拿军棍，是为护卫山长，是为守学堂的规矩！
不是为了换积分！
今天，您让一个军功赫赫的都尉，在一个小小的护卫面前，低了头，认了错。
这，比任何补偿都重要！”
他再次深深一揖：“殿下公允！我等心服口服！”
“殿下公允！我等心服口服！”
众学堂护卫齐声道。
阿一看着眼前这幅景象：
认罪的将军、鞠躬的天才、感恩的护卫、领命的统帅。
那颗因为即将火并而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她看着那个站在风暴中心，仅凭几句话就平息了一切，并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殿下，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崇拜和安心。
这，就是她的殿下。
就在这场风波以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式尘埃落定时，
一名亲卫队长神色凝重地疾步而来……
他穿过人群，直接来到萧辰面前，单膝跪地：
“殿下！玉门关八百里加急军报！”
他从背后的通讯筒中取出一份火漆密封的信函，高举过头顶。
“一支自称西域乌孙国的使团队伍，在关外请求紧急入境！
为首者自称是乌孙王子，他说他与您有‘黑风沼之约’，恳请您念及旧恩，救他国中百万臣民于水火！”
……
夜深人静，王府书房内，烛火静静地燃烧。
萧辰独自一人，面对着那份来自玉门关的紧急军报。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白日里那场冲突的画面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的目光落在书案上两件不相干的东西上：
一枚军功勋章和一本《格物入门》的样书。
他拿起那枚冰冷的勋章，指尖抚过上面雕刻的玄鸟纹路。
他想起了张铁牛那双因愤怒而赤红的眼睛，想起了他嘶吼着“军功就是天理”时的悲壮。
他心中一叹。
“铁牛啊铁牛……我何尝不知，军功就是你们拿命换来的天理。”
“在这吃人的世道，不靠它，我们活不到今天。”
“可……今天是一个栓子的娃，明天呢？
会不会是十个、一百个‘英雄的后代’，仗着父辈的功劳，去欺负别的孩子？”
“我亲手喂大的这头猛虎，总有一天，会反过来吞噬它本该守护的羊群。
这是人性，改不了的。”
他放下勋章，又拿起那本写满了公式和道理的《格物入门》，想起了林念那双倔强而冰冷的眸子。
“而这些孩子……”
他脑海中浮现出林念和石娃站在一起的画面。
“我教他们道理，教他们规矩，是想让他们活在一个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的新世界里。”
“可如果连他们，都被‘人情’和‘特权’污染了……
那我费尽心机建立的这一切，和我亲手推翻的那个旧世界，又有什么分别？”
“这片净土，绝不能脏。”
他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疲惫。
“一把刀，一粒种……”他低声自语。
“刀，得时时敲打，见血封刃，不能让它生锈，更不能让它反过来伤了自己人。”
“而种子，就得用最干净的土养着，不能沾半点泥污。”
“看来，是该给这把刀，找一个真正的磨刀石了。”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到那份军报上，眼中的疲惫和自省瞬间被冰冷的决断所取代。
乌孙……北狄……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望向遥远的西方。
“就用西陲的乱血，来磨快我的刀。”
“用那片土地的未来，来浇灌我的种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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