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深渊之下，锋芒再起
第四十六章 深渊之下，锋芒再起
油灯的火苗，跳动摇曳。
昏黄的光晕投在石壁上，影子扭曲不定。
身旁的木板床上，红袖每一次吐纳都带着灼人的热气，喉咙里溢出无意识的呻.吟。
她的脸颊烧成一片赤红，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被高烧拖入了昏沉。
逃出来了。
然后呢？
这间狭小的密室是暂时的庇护所，可外面的整座京城，已是一座天罗地网。
影阁的爪牙，是盘踞在蛛网上的毒虫，遍布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
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点点收紧。
她的视线失去了焦点，空洞地落在面前那只紫檀木匣上。
匣子上积了薄薄一层灰，封存着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
静安师太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不落地敲在她耳膜上。
她不知何时已站在沈知意身后，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
“她说，这是她给你最后的嫁妆。”
静安师太将药碗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木匣上，眼神里流露出的，是看透了世事无常的怜悯。
“她还嘱咐我，除非你被逼到绝路，世间再无你立锥之地时，才能把这个交给你。”
被逼到绝路……
世间再无立锥之地……
沈知意垂下眼，看着自己裙摆上尚未干透的污泥，和指甲缝里早已凝固的暗红血块。
现在，就是那个时候了。
她的手覆上木匣，那股冰凉的木质触感，引得她指尖一阵痉挛。
匣子不重。
里面会是什么？
是能让她们逃出生天的金银，还是能扭转乾坤的神兵？
她找不到钥匙，摸索了半天，才发现锁扣只是一个简单的搭扣。
指尖的颤抖从手臂传来，拨了好几次，才听见“咔哒”一声轻响。
打开了。
她掀开匣盖。
没有珠光宝气，亦无金银票据。
里面静静躺着的，只是一张微微泛黄的陈旧地契，和一封用火漆封得完完整整的信。
地契？
一股凉意从她心口直坠而下。
都这种时候了，一处铺面，又能做什么？
她拿起那封信，火漆上印着一个兰花纹样，是母亲的私印。
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
那熟悉的清隽字迹。
是母亲的字。
她的眼眶瞬间滚烫，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吾儿知意，见信如晤。”
信的开头，一如母亲平日里温和的口吻。
“当你看到此信，想必已是四面楚歌。莫怕，莫哭。”
“为娘征战半生，岂会让你孤身赴死？”
“这天下，没有能困住我女儿的牢笼！”
那字里行间透出的狂傲，让沈知意，呼吸都停了一瞬。
她死死咬住嘴唇，将呜咽吞回肚里。
滚烫的泪珠却大颗大颗砸落，在信纸上洇开一团团墨迹。
她继续往下看。
“你手中的地契，并非商铺。”
“而是为娘耗尽半生心血，为你打造的一座……”
“地下王国。”
“你看到的玲珑坊，只是王国的一个入口。”
地下……王国？
“影阁能挖地三尺，我便掘地百丈！”
“他们有天罗地网，我便为你备下地龙翻身！”
“知意，我的女儿，这京城的地下，早已被为娘织成一张巨网。”
“它遍布全城，通达各处，有粮仓，有药圃，有兵器库。”
“它不仅是一条生路，更是你手中……”
“最锋利的一把剑！”
“玲珑坊，不是嫁妆，是我为你留下的剑鞘。”
“拔出它！”
“向所有伤害过你的人，发起反击！”
轰！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打入深渊，在黑暗的泥沼里苟延残喘。
却原来，在她看不见的深渊之下，母亲早已为她铺就了一条通往地心的、反败为胜的王道！
这是母亲用生命和智慧，为她铸就的铠甲与武器！
一股巨大的洪.流冲垮了她紧绷的神经，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她攥紧了信纸，脆弱的纸张在她掌心被揉.捏成一团，她却浑然不觉。
彻骨的绝望被一簇火苗点燃，瞬间化作燎原之势，灼热的战意沿着她的筋骨一路烧上天灵盖！
她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
目光再次落回信纸上。
信的末尾，有一行用血写成的小字。
那暗沉的颜色，刺得她瞳孔一缩。
“启动枢纽，需以我林家血脉为引，方可唤醒地龙。”
“切记，此乃我林家最后的底牌，非生死关头，万不可动用！”
林家血脉……
沈知意低头，摊开自己的手掌。
原来，她自己，就是开启这座地下王国的……
最后一把钥匙。
“阿兰的性子，总是这样。”
静安师太一声长叹，走上前，手掌轻轻落在沈知意的肩上。
“她早就盘算好了会有这么一天。她说，她护不了你一辈子，但她要给你留下一片，谁也夺不走的天地。”
静安师太转身，走到密室角落里一尊半旧的送子观音像前。
她伸出手，在观音像的底座上，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不急不缓地按动了几下。
“咯……咯咯……”
一阵机括转动的沉闷声响，佛像旁的石壁，竟然缓缓向内开启。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暴露在空气中。
漆黑，幽深。
阴冷的风从洞口里倒灌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一阵狂舞，几乎要熄灭。
“这里，就是通往玲珑密道的入口之一。”
静安师太的声音在沈知意耳边响起。
“我在这里守了十年，等的，就是故人之女，亲手来开启你母亲留下的传奇。”
沈知意站起身，扶起床上昏迷的红袖，将她一条胳膊沉沉地搭在自己肩上。
她转过身，对着静安师太，用尽全身力气，深深地拜了下去。
“师太之恩，知意永世不忘。”
再抬起头时。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眼底却再无半分哀戚。
那双眼睛里，所有脆弱都已烧成灰烬，只剩下一种淬过火的、冰冷的锋芒。
她知道。
从踏入这个洞口开始，猎物与猎手的身份，就要彻底颠倒。
大长公主，影阁……
她扯了扯嘴角，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你们……
洗干净脖子，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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