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心有灵犀，密语传情
第四十九章 心有灵犀，密语传情
军机重地，水泼不进。
她引以为傲的地龙鸣通讯，在那片区域，成了一截死物。
任何常规的情报传递，都是主动把脖子送上刀口。
一封信，一只信鸽，一个探子。
任何东西，都可能被那只老狐狸抓住。
那将是彻底碾碎萧景珩的最后一击。
怎么办？
她能凿穿酒窖救人，能潜入影阁放火。
可现在，她连一句“你还好吗”都送不到他手里。
她浑身的力气被抽干，胸口闷得发慌。
她沿着枢纽石台，脚步虚浮地走向物资库。
一屁股坐在一只木箱上。
这里堆满了母亲留下的东西：粮食、药材、兵器……
她坐拥一个地下王国，却救不了那个近在咫尺的人。
她指尖发颤，漫无目的地在身边的木箱上划过。
最后触到一截粗糙的麻绳。
她一把抓住，胡乱地在指尖缠绕，勒出一道道红痕，又烦躁地解开。
绳结……
缠绕的绳结。
她的指尖动作一僵，整个人定住了。
一幅尘封的画面，被指尖的触感猛地拽回眼前。
很多年前，肃王府的后花园。
她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正对着一个板着脸的少年。
少年的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你看，这叫同心结，我娘亲独创的。”
“先走这里，绕过来，再从这个孔穿出去……”
“哎呀！你笨死了！不是那里！”
“萧景珩，你再学不会，我可不教了！”
“……再来一次。”
那少年执拗的嗓音，穿透了时光，就在她耳边。
那是母亲独创的编法，繁复到极致。
走线诡异，结点刁钻。
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团死结。
她当时不过是心血来潮，想捉弄那个总是冷着脸的继兄。
她以为他早就忘了。
可她记得，他学了整整一个下午。
修长的手指，笨拙地跟着她的引导，一遍，又一遍。
直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人会。
咚！咚！
心脏撞击着胸骨，震得她耳膜嗡鸣。
她猛地弹起，冲向议事厅。
散乱的图纸被她扒开，她翻出一张干净的羊皮纸，抓起炭笔。
她要设计一套暗号。
一套只有萧景珩能看懂的暗号。
这是她全部的希望与挂念，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密语。
炭笔在羊皮纸上飞速移动。
她拆解了同心结的每一个步骤。
一个“绕”，一个“穿”，一个“结”，都对应着特定的笔画符号。
繁复的走线，化作绵延的曲线。
关键的结点，化作一个墨点。
在外人眼里，这不过是一堆杂乱无章的线条，是孩童的胡乱涂鸦。
但她笃信。
只要是他，就一定能看懂。
“我安好。”
第一句，线条流畅，一气呵成。
“已得基地。”
线条盘踞，构成一座稳固的堡垒。
“静待时机。”
画完最后一笔，沈知意胸中一口浊气吐出。
她将图纸小心折好，塞进一个最普通的信封。
她找到刚刚伤愈的红袖。
“动用虞家最隐秘的军中家信渠道。”
“务必，亲手交给负责送信的信使。”
“收信人？”
沈知意眼睫颤了颤，一字一顿。
“玄鹰卫大营，伙夫，萧七。”
玄鹰卫大营，伙房。
油腻的空气里，饭菜的酸馊和男人的汗臭搅成一团，熏得人脑仁发胀。
萧景珩一下下劈着柴。
斧头起落，只有沉重的闷响。
每一斧，都砸向他腹中翻腾的火。
他在这里，已经太久了。
白天，他是畏缩愚笨的伙夫萧七，忍受兵痞的呼喝，应付陈霄毒蛇般的审视。
晚上，他躺在塞满干草、跳蚤横行的大通铺上，一闭眼，全是她的影子。
她逃掉了吗？
受伤了吗？
龙魁的情报说她已经暴露，影阁全城追杀。
她能藏在哪里？
他被迫加入搜捕鬼医的队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搞砸搜捕，为她争取时间。
每一次与巡逻队擦肩，每一次听到关于鬼医踪迹的议论。
他的心脏都会被攥紧。
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木柴都开始模糊。
这种隔绝，这种对她生死未卜的未知，是一把钝刀，在他心头反复切割。
“喂！萧七！”
一个粗野的嗓门炸开。
满脸横肉的校尉把一封信砸在他脚边的柴火上，满脸不耐。
“你老家的信！快看！别耽误将军的汤！”
老家？
萧景珩的动作停了。
他没有老家，萧七这个身份，是凭空捏造的。
陈霄的试探？
他心念电转，脸上立刻换上憨厚又受宠若惊的表情。
他捡起信，点头哈腰。
“谢……谢谢军爷。”
他走到无人注意的角落，背对所有人，拆开信封。
一张羊皮纸。
纸上……是一团鬼画符。
杂乱的线条，毫无逻辑的圆点，是三岁孩童的信手涂鸦。
萧景珩的眉头拧起。
新的羞辱方式？
还是……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其中一段曲线的转折处。
那个弧度，那个缠绕的方式……
不对。
这不是涂鸦。
他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针尖。
伙房的喧嚣，兵痞的叫骂，烈火的噼啪声……
一切都在退潮，世界只剩一片空洞的嗡鸣。
他沾着柴灰的手指，抑制不住地发颤，抚上那些线条。
指尖顺着那熟悉的路径游走。
一个绕，一个穿，一个收紧的结点……
那个被深埋的午后。
阳光，花园，少女清脆又带着嗔怪的嗓音，轰然炸响在他脑海。
“萧景珩，你笨死了！”
是同心结。
是她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同心结。
他的手指开始加速，一行行“阅读”那些图形。
流畅的线条——
我安好。
堡垒的图案——
已得基地。
潜藏的线条——
静待时机。
读完最后一句，萧景珩闭上了眼睛。
堵在他胸口三天三夜的那口浊气，终于散了。
他吸进一口气，肺部传来久违的舒张感。
她安全，且安好。
她找到了据点，有了反击的力量。
她……还在担心他。
萧景珩慢慢睁开眼。
他将那张珍贵的羊皮纸凑到灶膛的火苗前。
火光舔.舐着纸张，将它化为卷曲的灰烬。
他面无波澜地看着那点灰烬飘散，消失在空气里。
再次抬头时。
他转过身，目光越过吵嚷的人群，望向不远处陈霄那灯火通明的营帐。
他的唇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陈霄。
游戏，现在才算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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