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见姑姑

第三十九章  见姑姑

“都打听清楚了吗？”青柯转头问小石头。

小石头点头，“荣妃每日去太后宫里，就走这条路。”

这几日青柯打听到，这几年莺莺燕燕入宫，荣妃虽不同往日受宠，却深得太后喜爱，每日陪太后理佛，侍奉在跟前。

小石头问道：“你想做什么？”

青柯咬唇，她心里也没主意，戚荣会不会认出她？虽是姑侄，却有许多年未见。

这时，青柯脑中想到入宫时跟楚羽的对话。

“荣妃深居简出，鲜少露面，性情冷清。楚家入魏，祖父曾去信给她求见，她未回应。大魏皇帝忌讳燕人，荣妃想是不想牵扯。她年纪轻轻就送来大魏，离那时已过十余载。”

“阿蛮，你想好入宫吗？”

青柯明白楚羽的言外之意。他意指就算入宫，姑姑也不一定会认她。

但就算只有一丝机会，她也要试试。

小道上来了一群人，青柯跟小石头对上眼神，朝那群人走去，低头行礼，身旁人窸窸窣窣从身边走过。

青柯装作手脚一滑，整个人朝前扑去奴仆正中的华服女人。

青柯连忙跪地，待抬头，这才见着久未见过的荣妃真容。

这是十分漂亮的女人，面庞白净，眼是狐狸眼，唇是点绛唇。穿着石青色绣白玉兰花的缎面小袄，鸦青发丝梳成困髻，鬓角插支赤金水滴簪。青柯以为会看到端庄的贵妃，未料见着这么个妩媚娇柔美人儿，与她想象中的出路有些大。

她几乎看呆了，身边的贴身婢子早已破口大骂。

“哪来的冒失鬼？冒犯了娘娘，拉去杀头。”

一旁小石头磕头道：“我们是掖庭的奴隶。前几日下了雪，这地实在滑，并非有意冒犯荣妃娘娘，求娘娘饶命。”

青柯仰头看着荣妃，喉咙干涩，想说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戚荣淡淡扫一眼地上的燕奴，眼中没有情绪，低声道：“无妨。太后等急了，我们走罢。”

言罢，一行人便快速离去。

青柯呆呆看着她的背影，小石头连忙将她拉起来，道：“走罢。”

二人一道回掖庭做活计，小石头见青柯有些失落，安慰道：“你若想入荣妃宫里，我们这种燕奴，若没有千方百计，入不了人家的眼。”

青柯没说话，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伴随着男子的沉声说话。

小石头抬头一看，见着明黄色的轿辇，脸色一变，拉着青柯跪地。

一行人浩浩汤汤从眼前过，无人在意这处跪着两个小燕奴。

“官家可别再取笑臣妾...啊...”一阵娇笑声由远及近，身边人皆低头不敢往轿辇上看。

青柯听这笑声，怔愣片刻，蓦地抬起头。

轿辇上有位一位年轻美人，冬日里，身着实在单薄，露出身材曲线，一只藕.臂半露勾着魏帝的脖子，她正躺在魏帝的怀里，魏帝的一只手搭在她肩头，另一只手却不见踪影，去哪了呢.......青柯视线落在年轻女人的胸前。

作乱的手四处乱抚，戚昭仪被逗的呵呵笑，察觉到毫无遮掩的视线，她低头看向地上跪地的燕奴，二人对视片刻。她的瞳孔睁大，面色闪过一丝诧异，却很快就恢复平静。

青柯低下头，知道她已经认出自己来了。

自小的贴身婢子，二人一道长大，怎会认不出来。

她顶着自己身份入的宫，风光头衔，穿着华服，竟未料是靠这样的法子换来的。宫娥和太监都在取笑她狐媚下贱。连掖庭里的燕奴提到她，也是一片骂声，多数骂她身为一国公主，不跟皇后一般自戕，放肆放.荡，丢了燕国的脸面。

青柯唏嘘之时，小石头拉住她的手：“快走罢，再晚些夏公公要拔了咱的皮。”

轿辇走的比人快，身后引人联想的男女声音很快传到荣妃耳中。

荣妃身边的贴身婢子翠英啐了一口，道：“又是听雨轩那位。也亏得与娘娘同脉，却比不得娘娘高洁，做的都是些不要脸皮的事，上不了台面。官家现下是新鲜，待官家腻味了，看她怎么自处。”

戚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那弟弟生出这么个软骨头，亦是在打她这个燕人的脸。却未说什么，只命令人快走

***

入夜，听雨轩的婢子来报：“掖庭里确实有个奴隶是叫青柯的。听说是前些日子忤逆公爷，被公爷送进宫来的。”

戚昭仪刚沐浴出来，下人加了炭，屋里暖烘烘的。

“官家今日去了何处？”

“歇在皇后宫里了。”

戚昭仪面无表情，将手伸在火炉前烘烤，“现下掖庭要做什么活计？”

“烧水砍柴，除了这些杂役还要浣衣，刺绣，多是些辛苦活。这些燕人从前多风光，现下都是亡国奴，谁都能踩一脚的。每日都有饿死和打死的。”

似想到眼前人也是燕人，明珠连忙噤声，跪地道：“奴才失言。”

戚昭仪嘲讽笑笑，道：“你又没说错，起来罢。”

明珠起来，看着眼前美人，心里暗暗称奇，戚昭仪曾是大燕的五公主，自是养尊处优长大，脸蛋水灵，可手却跟寻常贵人不同，布满茧子皱纹，倒跟做惯了活计的婢子。

明珠不敢多看，又听戚昭仪低声自语：“还以为她病死了。竟好生的活到现在。”

“戚昭仪说什么？”

戚昭仪摇摇头。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不是戚垠，那戚垠的名号本该是那跪在地上看上去狼狈不堪的燕奴。而她才是自幼侍奉五公主长大的婢子，若非皇后换了衣裳，现在在掖庭的人应该是她，或是在半路病死。

她那五公主可从未吃过什么苦，定受不了掖庭的磋磨，戚昭仪想了片刻，吩咐明珠：“去将那叫青柯的要过来。”

明珠点头称是。谁知走了半路，又被人叫了回来。

“昭仪还有何吩咐？”

“不必去了。你退下罢。”

明珠看着火炉前的美人，她的面庞被火光照耀，眼眶红润，竟落了滴泪下来。

明珠吓了一跳，问道：“昭仪这是怎么了？”

“滚出去。”

待人退下，戚昭仪擦了眼泪。她本不是主子，这位置是顶替别人的。可一旦做惯了主子，便做不了低人一等的婢子。吃惯了金汤匙里的美食，便不能忍受吃糠咽菜。受惯了温暖和众人簇拥。便受不冷寒和孤身一人。

一个恶毒的念头如毒蛇咬住了她，既掖庭不好待，无人相助，公主金贵身子活不了多久。

她若死了，自己的身份就不会暴露了。

“你既做了青柯，就永永远远做着青柯。”

戚昭仪看着眼前的火光喃喃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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