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分寸？
第九十四章 分寸？
洛溪那句“我有分寸！我...”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徐梅那双泪痕未干的眼睛，后面所有想证明自己，想安抚她的话，被堵在了冰冷的石头后面。
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战士？
有分寸？
在刚子被打成烂泥的画面面前，在霓虹人泼过来的脏水面前，在徐梅此刻绝望面前。
这些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秦司令站在一旁，将两人之间这令人窒息的冰冷尽收眼底。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抬起夹着半截香烟的手，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
“唉...”
他抬起眼皮，扫过洛溪僵硬紧绷的侧脸，又落在徐梅那苍白小脸上，最终：
“行了！别杵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洛溪！你的要求，老子准了！”
洛溪猛地抬起头，血丝遍布的眼睛里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光。
司令答应了？
秦司令没看他眼中的狂喜，反而看向徐梅。
“丫头，你先跟他回去。”
他重新看向洛溪。
“但是！给老子听清楚！”
“滚回去！好好训练！玩命地练！把你这身蛮力，给老子磨成杀人的刀！”
“等你什么时候，能在老子的特训场里，扛过三个特种兵的围攻还能站着！”
“什么时候，能把那把老式八一杠拆了装，装了拆蒙着眼比人家睁眼还快！”
“什么时候，能隔着两百米闻出埋在地下半尺深的硝铵炸药味儿！”
“再来跟老子说打比赛的事！”
“做不到！就趁早给老子熄了这找死的念头，安安心心当你的药农！陪你的老婆孩子！”
“听明白了没？”
“明白！司令！”洛溪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不在乎什么特训！
什么玩命！
只要给他机会！
只要让他站上那个擂台！
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认！
徐梅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秦司令的准允，洛溪的狂喜，似乎都与她无关。
洛溪看着徐梅这副样子，深吸一口气，小心伸出手，想去拉徐梅冰凉的小手。
“梅子...我们先回家...”
他的手还没碰到徐梅，徐梅身体轻微地瑟缩了一下，自己默默地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那辆停在路边的牧马人走去。
没有看他一眼。
回去的路，死寂得如同开往坟墓。
牧马人平稳地行驶着，引擎低沉的轰鸣是唯一的声音。
洛溪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副驾上徐梅的侧影。
她依旧穿着那身纯白的真丝旗袍，猩红的高跟鞋并拢放在脚垫上，丝.袜包套着腿。
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垂在苍白的脸颊边，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头微微偏向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那无与伦比的，能让整个百货大楼都失语的美，此刻却像一层冰冷的霜。
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欣赏，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
愤怒什么？
真的仅仅是因为霓虹人的污蔑？
因为被当成了流氓犯？
不...不止！
巡查局那帮废物！
秦司令那套长城的枷锁，这些憋屈他都能忍，真正让他五脏六腑都像被毒火焚烧的，是那份报纸上，把刚子惨死的账，算在他洛溪头上。
是那些霓虹鬼颠倒黑白，说陈刚是他洛溪打死的。
是这帮杂.种，在往他兄弟的尸骨上泼粪。
在往他洛溪的心口上捅刀！
这口气！这血仇！不报！
他洛溪枉为人！
可是洛溪心底那点复仇的火焰，瞬间被浇上一盆冰水。
他刚才又干了什么？
吼了她。
甩开了她的手。
在她最恐惧，最无助的时候...
车子开进了小区，停好。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开门进屋。
屋里还残留着早上离开时的味道。
徐梅默默地换了拖鞋，然后径直走进了卧室，依旧没有看洛溪一眼。
洛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里。
他听着卧室里传来极其细微的，脱掉高跟鞋的声音，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他不能这样下去！
受不了这种冰冷的沉默！
洛溪咬了咬牙，鼓起全身的勇气，一步一步挪到卧室门口。
门虚掩着。
他轻轻推开。
徐梅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
她换下了那身白旗袍，穿回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带着皂角香的蓝布旧褂子，宽宽大大的。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塌着。
洛溪慢慢走过去，走到床边小心挨着徐梅坐下，床垫微微下陷。
两人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却像隔着万丈深渊。
洛溪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他张了张嘴，想道歉，想解释，想告诉她他有多后悔，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眼，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慢慢站起身。
想去给徐梅倒杯热水，也许...也许喝了热水，她能舒服点？
也许...能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带着点沉闷力道的脆响，毫无征兆地在他屁股上炸开！
力道之大！
打得洛溪一个趔趄！
差点没站稳，屁股上火辣辣地疼！
洛溪整个人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猛地扭过头，眼珠子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向身后！
只见刚才还像个悲伤雕塑般坐在床边的徐梅，此刻抬起了头。
那张绝美的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绝望？
泪痕犹在，可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两团亮得惊人的火焰，像炸开的小太阳。
她那只刚刚行凶的小手还举在半空中，保持着拍击的姿势，白.皙的手掌心都微微泛着红。
“噗嗤！”
看着洛溪那副目瞪口呆，活像见了鬼似的傻样，徐梅自己先没绷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不是浅笑，不是抿嘴笑，是那种带着泪花，又气又笑，毫无保留的放声大笑。
笑得肩膀都在抖！
笑得眼泪又出来了！
“傻...傻样儿！让你凶我！让你吼我！让你甩开我！”徐梅一边笑，一边指着洛溪。
“打你！就打你！打死你个没良心的混蛋！”
洛溪彻底懵了，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刚才还冰封万里，怎么转眼就天崩地裂了？
他傻愣愣地看着徐梅那张又哭又笑，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再看看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
这巴掌...这力道...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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