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治国之策

第一十四章  治国之策

孙青岩脸色煞白，深吸口气，稳住阵脚。

“小公爷此言差矣！”他据理力争：“正因奸臣盘剥，才更要选拔德行高尚之士！德正则心正，心正则行端！朝堂皆君子，奸邪自无处容身。上行下效，官风清明，政令通达，百姓安乐！”

他话语铿锵，身后老学究频频点头，赞许不已。

此乃圣人正道！

“好一个上行下效！”赵康笑出声，起身走到正堂中央，与孙青岩面对面。“孙先生，谁来选拔你口中的君子？”

孙青岩一愣，答道：“自然是朝中掌管人事考功的官员。”

“好。”赵康点头，“那我再问你，若这些考功官员，本身就是奸臣呢？他们会选一个与己不合的君子，上来给自己添堵，来日把自己送进大牢吗？”

孙青岩呼吸一滞。

赵康逼近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你跟我谈德行，像是教一群饿狼吃草。狼，天生食肉！圣贤书教它，道理劝它，可它饿极了，照样吃羊！”

“你所谓贤臣，不过是暂时不那么饿的狼！可一旦他饿了呢？一旦他的家人、族人，需要更多肉喂养呢？你那套君子之道，还能管用吗？”

这番“饿狼论”，粗鄙不堪，却尖锐得无法回避。

堂后名儒脸色瞬间青黑。

“荒唐！简直荒唐！”山羊胡老者气得浑身发抖，“将我大周官员比作豺狼，这是对满朝公卿的侮辱！”

赵顺臣坐主位，起初云里雾里，可赵康这番“狼与肉”理论一出，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猛然精光迸射。

对！他娘的太对了！这跟带兵打仗一个道理！你不能指望手下丘八个个忠勇爱国，得让他们知道，跟着你，有肉吃，有酒喝，打了胜仗有赏钱拿！这才是最实在的！

孙青岩的脸，血色尽失。

他寒窗苦读十数载，信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圣人之道。

可今天，所有信念被赵康用最粗暴、野蛮的方式，撕个粉碎。

他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反驳。

因为他知道，赵康说的是血淋淋的现实。

赵康没给他喘  息机会，伸出两指。“所以，我的法子很简单。治国，就是牧狼。分两步走。”

“第一，以利驱之！”他踱回座位，端起冷茶，一饮而尽。

“孙先生，你说的薄税赋，减徭役，都对。但你弄错一件事。”

“这些好处，不是给百姓的，是给官的！是把本该全部上缴国库的肉，明明白白分一大块给他们，写进律法里，让他们吃饱，吃得满嘴流油！”

“什么？！”孙青岩，连老学究都坐不住了，霍然起身，怒目而视。“妖言惑众！将国库税赋分给官员，动摇国本！”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的歪理邪说！”

赵康对怒火视而不见，只看着面色惨白的孙青岩。

“让他们在规矩之内，就能得到足够好处。吃饱了，才懒得冒着掉脑袋风险，去啃百姓几根干巴巴的骨头。这叫高薪养廉，懂吗？”他顿了一下，声音陡然一沉，透着金属般的冰冷。“第二，以法锁之！”

“喂饱了他们，就该给他们脖子上，套上链子！这链子，就是国法！”

“国法不用长篇大论，说那些仁义道德废话。就一条：伸手，就剁手！过界，就得死！”

“贪墨一文钱，与贪墨一万两，同罪！斩！”

“渎职害一人，与通敌误一国，同罪！斩！”

“结党营私，无论大小，一经查实，主犯从犯，全族上下，一体连坐！斩！”

他每说一个“斩”字，堂内温度仿佛下降一分。

义愤填膺的老学究们，此刻鸦雀无声，脸上惊骇难掩。这不是治国，这是屠宰！

“用最丰厚的‘利’，满足他们欲  望。再用最严酷的‘法’，锁住他们爪牙。有肉吃，谁还愿舔刀口？有死路在前，谁还敢越雷池一步？”

赵康说完，坐回椅子，正堂安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声。

赵顺臣坐主位，只觉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好！说得好！这才是他老赵家的人该说的话！简单！直接！有效！什么狗屁仁义道德，有刀子管用吗？

孙青岩立堂中，身体摇摇欲坠。

赵康每字，都像重锤，将他十几年认知体系，砸得支离破碎。

利，与法。

一个喂养欲  望，一个禁锢手脚。

他从未想过，治国之策，能如此简单粗暴解读。

他看着赵康，那个他一直以为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此刻却仿佛变成手握屠刀的君王。

“孙先生，”赵康声音再起，打破沉寂，“你母亲病重，急需用钱。若此时，有人给你一个机会，只需你做一件违背本心的小事，就能得到一大笔钱，救你母亲的命。你做，还是不做？”

做，还是不做？

做，便是背弃苦守十数年的圣贤之道，成了自己最不齿的人。

不做，母亲病榻前，他拿什么尽孝？拿那一肚子不合时宜的学问吗？他嘴唇翕动，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为死灰。

“怎么？答不出来？”赵康声音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冰冷质问。

“小公爷！”孙青岩终于从喉咙挤出几字，声音嘶哑，带着血气，“此乃诡辩！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猛地抬头，那只完好的手攥紧，指节根根凸  起。“你这套‘饿狼论’，看似有理，实则大谬！”

“你将官员比作虎狼，以重利喂之，以酷法惧之。这非治国，乃权术！乃霸道！长此以往，官员心中将再无敬畏，只知利害！百姓眼中将再无信义，只剩恐惧！”

“到那时，朝堂之上，尽是假面！人人为利而来，为利而去！国法成了悬在头顶的屠刀，却再也换不来人心！这样的江山，与沙上之塔何异？风一吹，就散了！”

孙青岩越说越激动，仿佛要将胸中所有屈辱与坚持都吼出来。

身后老学究，脸上重新浮现几分认同。

对！这才是读书人骨气！治国，靠教化，靠德行，靠人心所向！岂能用粗鄙屠夫手段！

“说得好。”赵康鼓掌，掌声在这肃杀正堂里，显得刺耳。

“说得真好。孙先生，你的信义，值几钱一斤？能换你娘明日汤药吗？”

“你口中‘敬畏’，能让上门逼债恶霸，对你网开一面吗？”

“你口中那座风一吹就要散的‘江山’，可曾给过你一个穷苦书生，半点安身立命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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