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飒飒西风满院栽

第二十章  飒飒西风满院栽

“然后，我亲自去国公府上问一问！齐国公戎马一生，究竟怎么教出你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威胁！这是毫不掩饰的威胁！所有人兴奋起来，他们就等着看赵康被乱棍打出的好戏。

李敏儿背影僵滞，她未曾回头，但所有人都知，她在听。

赵康忽然笑了。笑声不大，却透着说不出的豪气与肆意，在满园嘲讽中格外刺耳。

“好啊。”他应战了。

他竟然真的应战了。

所有人都愣了，他们以为赵康会耍赖，会撒泼，却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魏书杰也是一愣，随即冷笑道：“笔墨纸砚就在那里，请吧！赵大诗人！”他特意加重“大诗人”三字，引来一阵哄笑。

可赵康，根本没走向那张摆放文房四宝桌案。

在所有人惊疑注视下，他转身，大步流星走回水榭酒桌旁。“他要干什么？”

“莫不是要借酒壮胆？哈哈，酒壮怂人胆！”赵康没理会那些议论，他伸手，一把抄起桌上盛满酒的青铜杯盏。

那杯盏沉重古朴，里面琥珀色酒液，在日光下泛着光。

他端杯转身，重新面向挂满诗作的洁白影壁。园内笑声渐渐停了。所有人屏住呼吸，不解看着他。

下一刻，赵康手臂猛地一扬。

呼——

杯中酒液化作金黄弧线，脱手而出，泼向庭院影壁。

哗啦！酒水撞墙，四下飞溅。

酒液瞬间将洁白墙壁染上深浅不一的丑陋污渍。

酒水顺着墙壁往下流，像几道肮脏泪痕，甚至浸湿下方悬挂一幅由魏书杰亲手写就诗作，墨迹晕开，一片模糊。

全场，一片安静。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一幕，震得呆立当场。

他们想过赵康会出丑，会胡言乱语，但谁也想不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回应这场诗会挑战。

这不是在作诗。这是在挑衅！是在打所有人的脸！

“啊——！”魏书杰发出不似人声尖叫，他那张白净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这是他家！这面影壁，是他最得意布置！赵康行为，等于在他家正堂之上，当着所有宾客面，拉了一泡屎！

“你……你这个畜生！疯子！”魏书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康，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

他猛地转向一旁吓傻的家丁，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把这个疯子给我拿下！打！往死里打！”他已顾不上什么国公府，什么体面了。

他现在，只想把眼前这个玷污他一切的男人，碎尸万段！

几个身材壮硕家丁如梦初醒，立刻面露凶光，握着拳头，朝着赵康包围过来。

水榭里贵女们，发出压抑惊呼。

一场风雅诗会，转眼就要变成血腥全武行。

李敏儿终于转过身。

她那张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那是无法掩饰震惊和愤怒。

可魏书杰怒吼，终究还是没能得到完全执行。

因为赵康，紧接着又有了动作。

在那些家丁即将冲到面前瞬间，他随手将空了的青铜杯盏往地上一扔。

“当啷！”清脆撞击声，让所有人心脏都跟着一跳。

紧接着，在所有人无法  理解目光中，赵康抬手，抓住身上亮紫色丝绸长袍下摆。

用力一扯。

刺啦——！

布帛撕  裂声，尖锐划破园林寂静。

他竟然，当众撕烂自己名贵袍子！一条长长的紫色布条，被他硬生生从袍子上撕下。

他弯腰，将撕下的紫色布条，随手按进旁侧洒满酒水的碟子。

布条瞬间被酒液浸透。

做完这一切，赵康缓缓直起身。

他手里拿着滴酒的紫色布条，转身，面对亲手玷污的墙壁。

那些正要冲上来的家丁，脚步不由自主停下。

整个园林的人，都像被施定身法，一动不动看着他。

看着这个疯子，下一步，还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举动。

赵康拎着滴酒的紫色布条，走向被泼脏的影壁。

他未看墙上酒染诗作，抬手，用浸满酒液的布条，在墙上划下第一笔。

那不是写字。那更像在墙上劈砍。动作大开大合，没有半点文人挥毫儒雅，充满野蛮力量感。

酒渍混着布料紫色，在洁白墙壁上，留下一道道狂放不羁痕迹。

字迹歪歪扭扭，谈不上任何章法，却透着凌厉气势。很快，第一句出来了。

“飒飒西风满院栽。”短短七字，像七块石头，砸进平静湖面。

水榭里，平日以诗才自诩的公子哥儿，下意识念出这诗，声音颤抖。

“飒飒西风……满院栽……”

栽？不是“开”，而是“栽”！一个字，意境全出！

仿佛这满园秋菊，不是自然盛开，而是被那肃杀西风，亲手一棵棵“栽”种下去！

这股蛮横霸道，这股与天地为敌的孤高，让在场所有自诩风雅的读书人，心头猛地一震。

他们写秋菊，写“傲霜”，“清高”。

可这一句，写“抗争”！

不等他们从第一句震惊中回过神来，赵康的“笔”已挥出第二句。

“蕊寒香冷蝶难来。”如果说上一句是霸道，那这一句，就是彻骨孤独。

花蕊已寒，香气已冷，连蝴蝶都不愿飞来。

这哪里写菊？这分明写他自己！写一个不被世人理解，不被主流接纳，独自站在西风里的狂人！

“好……好句……”老成学子，喃喃自语，脸上嘲讽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骇然一片。

这两句诗，对仗工整，意境深远，已远远超出在场绝大多数人水平！这怎么可能！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莽夫，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魏书杰瞳孔，猛地收缩。

别人或许只看到诗句意境，但他，更能看懂其中技巧！这两句诗，平仄、韵脚，无一处错漏！甚至比他自己挂在墙上那首得意之作，还要精炼，还要老道！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仿佛被赵康用这两句诗，来来回回扇了十几个耳光！

李敏儿放在桌上的手，指节已攥得根根凸  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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