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皇帝的香火钱
第三十五章 皇帝的香火钱
如果说，之前的证据只是打在张承志一个人的身上。
那这番话，就是一颗炸雷，直接在整个文官集团的利益链上，炸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这已经不是查案了。
这是在夺 权！是在刨他们的祖坟！
张承志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彻底昏死过去。
户部衙门前，死一般的寂静。
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像一张吞了人的血盆大口。张承志被两个衙役架着拖了进去，身后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痕，很快便被风吹干了。
门后，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户部官吏，此刻一个个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缝里，大气都不敢喘。
围观的百姓没有散，反而围得更紧了。
成百上千道目光，灼热、敬畏、感激，像无数道探照灯，死死钉在台上的赵康身上。
赵康却好似没感觉到。
他走下台，径直走到那群依旧跪着的老兵面前。
他没有说话。
只是弯下腰，亲手，一个一个，将他们扶了起来。
他的动作不快，却沉稳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扶起第一个，他看见了对方空荡荡的袖管。
扶起第二个，他看见了对方脸上那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狰狞刀疤。
扶起第三个，他看见了那双因常年忍受风寒和伤痛而浑浊不堪的眼睛。
他的脸上，没有怜悯。
那是一种比怜悯更滚烫，更沉重的东西。
当他扶起最后一个老兵王二柱时，赵康停了下来，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尘土，那力道轻得像是不愿惊扰这位老卒的伤口。
“赵十八。”
“在。”
“去，把府里那几瓶南疆来的黑玉膏拿来，给王大哥他们，把伤口都重新料理一遍。告诉府医，药不够就去买，要最好的，钱我出。”
“是。”赵十八领命，转身就走，步履如风。
“孙青岩。”
“学……老师，学生在！”
孙青岩快步上前，脸色煞白，手里那本薄薄的册子，被他捏得指节发青，几乎要揉碎。
赵康瞥了他一眼。
“怕了？”
孙青岩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头，双目赤红，那不是恐惧，是极致的愤怒和恶心。
“学生……想杀人。”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这三天他见的、听的，比他这辈子读的圣贤书加起来，都更让他懂得了什么叫“人间”。
“不错，有长进。”赵康竟然笑了，“知道动脑子了。”
孙青岩一愣。
“光杀几个贪官，有什么用？杀了张承志，还有李承志，王承志。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赵康的语气很平淡，却像一把刀，刻进了孙青岩的骨头里。
“那就把该杀的人，都记下来。把他们的罪状，一笔一笔，全都给我刻下来！”
“忠嗣堂，不是一句空话。”
“从今天起，你，就是忠嗣堂的第一任总管。”
“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登记造册。把今天到场的所有老兵，把你知道的，所有为国捐躯、因战致残的将士家属，全都给我找出来！一个都不能漏！”
他盯着孙青岩的眼睛。
“他们的住处，他们的生计，他们的冤屈。”
“三天之内，我要一份能让阎王爷都落泪的名单！”
“去吧，孙大总管。”赵康拍了拍他的肩膀，“忠嗣堂刚开张，百废待兴，别杵在这儿耽误本官回家喝汤。”
“学生……遵命！”
孙青岩重重一揖到底，眼眶滚烫。
士为知己者死！
做完这一切，赵康才转身，准备离开。
他没再看那扇紧闭的户部大门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
他带着人，在百姓自发让开的道路中，大摇大摆地走了。
只留下一个，被他亲手引爆的京都城。
……
皇宫，御书房。
皇帝李源，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
来自“观星台”的密报。
上面没有长篇大论，只记录了赵康在户部门口说的最后那几句话，以及那个新名词。
忠嗣堂。
皇帝放下密报，手指在紫檀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
笃。
笃。
笃。
他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让一旁侍立的老太监，感觉后颈的汗毛一根根全竖了起来。
“陛下，这赵康……行事未免太过张扬。”
老太监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
“私设堂口，收拢军心……这自古以来，都是大忌。”
“大忌？”
皇帝的笑意更浓了。
“他花的，是他赵家的钱。”
“他收的，是我李家的军心。”
“他骂的，是欺君罔上的贪官。”
“他捧的，是为国流血的忠臣。”
皇帝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落在代表京都的那个红点上。
“他这是把刀子捅进了所有人的心窝子，然后把刀柄递给了朕，问朕要不要再拧一圈。你说，这等好事，朕为何要拦着？”
老太监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不敢接话。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欣赏。
“这把刀，朕喜欢。”
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朕旨意。”
“户部侍郎张承志，贪赃枉法，蠹国害军，着即刻打入天牢，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不得有误！”
“其贪墨之所有家产，全部查抄，充入‘忠嗣堂’，以为开堂之用。”
老太监心头一跳。
“另，”皇帝继续道，“从内帑拨银十万两，赐予齐国公府，以彰其忠勇，用以抚恤将士。”
老太监猛地抬头，满眼骇然。
内帑！那是皇帝自己的私房钱！
这已经不是赏赐，这是皇帝在用自己的名誉，给那个刚刚诞生的“忠嗣堂”背书！
这是在告诉满朝文武，谁敢动忠嗣堂，就是动他李源的钱袋子！
“还有。”
皇帝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玩味。
“去告诉赵康。”
“让他那个忠嗣堂，章程拟好了，给朕也送一份过来。”
皇帝顿了顿，露出一抹让老太监心头发寒的笑容。
“朕，也想捐点香火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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