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老地方
凌晨两点十七分,市局老技术楼B栋。
夜色如墨,整栋建筑沉浸在死寂之中,唯有三楼走廊尽头的一扇窗户透出微弱的蓝光,像是某种电子设备在黑暗中悄然呼吸。
宋昭贴着消防梯的铁栏攀上三楼平台,动作轻得几乎不会惊动一片尘埃。
他穿着一身旧式警用战术服,肩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战术包,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战术手电筒上——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防备。
这里是他的旧地,也是他被驱逐的起点。
十三年前,他就是在这栋楼里,第一次戴上白手套,走进物证分析室。
如今,它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废弃的实验室、断电的监控、锈蚀的门锁,像一座埋葬真相的墓穴。
而今晚,他要把它重新挖开。
走廊尽头,那间曾经是技术员们午休谈天的休息室,如今门锁已被更换,崭新的警用封条横贴在上面,印着“未经授权不得开启”的红字。
可封条边缘已有轻微翘起,像是被人撕开又重新粘合过——有人来过。
宋昭蹲下身,耳朵贴近门缝。
里面有呼吸声,微弱但有规律,像是被刻意压抑的喘息。
还有滴答声,不像是钟表声,节奏很奇怪,三下短,七下长,再停顿——与听证会上小林敲击桌面的暗语完全一致。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灯语。
他们在用声音传递信息,就像当年技术大队内部流传的“冷案守夜人”暗号。
可这间屋子,早已不在警队管辖范围内,谁在回应?
谁在监听?
他从战术包中取出一张泛黄的门卡——是老杨给的,说是早年实验室的备用权限卡,已经失效多年。
但老杨记得一件事:2003年“清源行动”期间,所有门禁系统曾短暂接入过一个独立服务器,用于隔离敏感数据。
那台服务器的密钥,至今仍嵌在部分旧卡芯片中。
宋昭深吸一口气,将门卡插入读卡器。
绿灯本该亮起,可这一次,门内警报灯只是微微一闪就灭了,像被什么东西远程掐断了信号。
系统已被监控。
他没有犹豫,从包里取出绝缘钳和导电凝胶,三秒内短接电路,门锁“啪”地一声弹开。
三点零四分,休息室内。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汗液混合的气味。
小刘被绑在一把旋转椅上,双手手腕连接着心率监测仪,屏幕上绿色曲线起伏不定。
他双眼紧闭,耳机罩着双耳,正播放一段低频诵经声,音调诡异地与那滴答声同步。
墙上贴满了打印纸,用红笔勾连成一张庞大的流程图,标题赫然是:“清源行动——数据净化与人员回收计划”。
其中一个人名被圈出,标注“待回收”——小刘。
宋昭迅速切断电源,摘下耳机。
小刘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剧烈收缩,嘴唇哆嗦着,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他们让我签……签了我就自由……”
“你签了,他们就会让你‘彻底自由’。”宋昭低声喝道,声音冷得像冰。
他扯开小刘手腕上的绑带,指尖触到皮肤时顿了顿——冰冷、汗湿,脉搏过速。
这不是恐惧,是药物反应。
他翻起小刘的眼皮,瞳孔对光反应迟缓,典型的神经抑制剂残留症状。
“他们给你打了什么?”
“……记忆筛选剂……说是‘清理冗余数据’……”小刘喘着气,“但我还记得……我备份了……U盘在……鞋垫下……”
宋昭立刻蹲下,撬开右鞋鞋垫,取出一枚微型U盘,表面刻着一行小字:B - 7冷柜·原始日志。
他心头一震。
这就是苏晚从民国户籍系统镜像中恢复的日志备份?
它本应藏在市政档案馆深处,为何会出现在小刘手中?
而林浩宇的私人服务器,又是如何接入警用门禁系统的?
问题太多,时间太少。
他扶起小刘,将人背在肩上,迅速向消防通道移动。
三点三十八分,撤离途中。
楼梯间漆黑如井,手电筒的光一晃而过,随即熄灭。
宋昭贴着墙走,脚步轻得像猫一样。
可就在他即将抵达二楼转角时,头顶铁门“哐”地一声被推开,脚步声顺着空荡的楼梯井直坠而下。
追兵来了。
他立刻关闭光源,将小刘塞进通风管道夹层,盖上检修板。
然后,他脱下战术服外层,从包里取出一件泛黄的实验室白大褂——是他当年常穿的那件,左胸还别着技术大队的旧工牌。
他披上大褂,故意加重脚步,朝着另一侧楼梯走去,皮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沉闷的回响。
拐角处,他指尖轻触墙面剥落的灰泥。
金色纹路,悄然浮现在瞳孔深处。
【真相之眼·启动】
画面闪现——两名穿黑夹克的男子守在楼下出口,手持电击棍,其中一人耳中戴着微型耳机,正低声汇报:“目标已进入B栋,预计三分钟内抵达一楼。指令:活捉,带回‘静室’处理。”
回溯结束,头痛如锤击般炸开,视线模糊了一瞬。
宋昭咬牙撑住,改道冲向通风井。
他攀上检修梯,借排风扇的轰鸣掩盖攀爬声。
风叶旋转的噪音像一堵声墙,将他藏匿其中。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打手,而是“灯奴”——那些被体制内的鬼操控的暗面执法者,专门负责清理“冗余证人”。
而小刘,差一点就成了下一个“已结案”的沉默档案。
四点五十六分,临时医疗点。
一间废弃社区诊所的地下室,氧气瓶与急救包散落在地上。
小刘躺在行军床上,脸色惨白,但呼吸逐渐平稳。
苏晚蹲在他身旁,正用棉签蘸生理盐水清理其耳道残留的药物。
宋昭站在角落,盯着那枚U盘,迟迟未插进笔记本。
忽然,小刘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沙哑的音节。
“他们用‘清源’……做铺垫……”四点五十六分,临时医疗点。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碘伏混合的腥气,头顶一盏应急灯忽明忽暗,投下摇晃的影子,像某种倒计时的讯号。
小刘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喉结滚动,发出沙哑的音节,像是从深井中挣扎着爬出的回声。
“他们用‘清源’……做铺垫……”
苏晚猛地抬头,棉签停在半空,药液滴落在地,洇开一圈深色痕迹。
她下意识看向宋昭,目光里藏着惊疑与警觉——这个名字,他们曾在老杨提供的旧档案边缘见过,一行潦草备注:“清源行动,2003年,数据归档终止,涉密等级:绝密。”
宋昭蹲下身,指尖轻压小刘颈动脉,脉搏仍不稳,但意识正在回流。
他低声催促:“谁主导‘清源’?你还记得什么?”
小刘的眼皮剧烈颤动,嘴唇开合数次,才挤出断续的句子:“不是档案……是人……所有可能翻案的技术员……都会被标记……系统自动推送‘净化流程’……我……我藏了第三份证据……”
他的手艰难地探进内衣夹层,掏出一张对折泛黄的纸条,边缘已被汗渍浸软。
宋昭接过,展开的瞬间,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二十年前的送检单原始联,编号B - 07 - 193,物证类型:血迹样本(疑为命案现场提取),送检单位:江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物证科,接收人:王振国(时任物证中心主任)。
而在王主任工整的签名下方,一行极小的铅笔批注几乎被岁月抹去——
“样本异常,建议复检。”
宋昭的指尖死死压住那行字,指节发白。
这行字,不该存在。
原始送检单在归档时必须使用钢笔或签字笔,铅笔批注无法通过扫描存档系统。
更关键的是,这份单据早在2004年“清源”数据迁移时就被标注为“已销毁”,连电子备份都查不到。
可它现在就在他手中,带着体温,带着被藏匿二十年的沉默怒吼。
“你从哪儿拿到的?”他声音低哑。
“冷柜日志……B - 7……那天我调取原始存证录像,发现有一段被物理覆盖……但磁头残留信号还能还原……这单子……是当年真正的初检记录……后来的‘无异常’报告……是重写的。”小刘喘着气,眼中泛起血丝,“他们……换了样本……也换了人……王主任……他不是签字……是被逼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泡沫状液体。
苏晚立刻扶住他肩膀:“神经抑制剂正在引发肺水肿,必须马上送医!”
“不行。”宋昭站起身,眼神冷如刀锋,“他现在是‘已死亡’状态。医院有他们的人。‘灯奴’的清理名单上,他已经不在‘待回收’,而是‘已结案’。”
他将送检单小心封入防静电袋,插入战术包夹层,随即打开笔记本,连接U盘。
屏幕亮起,进度条缓慢爬升——B - 7冷柜原始日志正在解密。
文件目录浮现:
【2003年7月20日】_外部访问日志(林氏慈善基金会,授权人:L.H.Y)
【2003年7月21日】_系统自毁指令执行(清源协议启动)
宋昭的手指停在第一行文件上,迟迟未点。
苏晚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你在怕什么?”
他没回答。
他怕的不是真相,而是真相背后的闭环——
当年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父亲的死,不是终结;
而“清源”,从来就不只是清洗数据,
它是埋葬活人的仪式。
六点十一分,黎明前的天台。
风从江面吹来,带着湿冷的腥气。
宋昭站在废弃水箱边缘,将证据照片加密打包,通过匿名跳板发送给董岚。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抬头望向市局大楼——那栋他曾宣誓守护的建筑,此刻在晨雾中沉默如墓碑。
小刘靠在天台矮墙边,望着东方渐亮的天际线,喃喃道:“我以为没人会来……我以为我早就死了。”
宋昭望着他苍白的脸,忽然想起自己停职那天,交出警徽时的寂静走廊。
那枚曾别在胸口十三年的银色徽章,被收进证物袋,像一件无关紧要的废品。
他低声说:“你没死。你还记得名字,这就够了。”
远处,一辆殡葬车缓缓驶出市局地库,车顶灯箱熄灭,车身漆黑如墨。
可就在车尾保险杠上,一道未干的蓝漆手印赫然可见——像是有人在最后一刻,用染血的手指,留下了无法抹去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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