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血肉星图

祁连雪躺在上海同步辐射中心的检测台上，金属的冰冷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渗入肌肤。她盯着头顶那个巨大的环形装置，银白色的金属管道如同未来世界的巨蛇，盘踞在整个实验室的天花板上。

"第三次全身扫描准备开始。"隔着铅玻璃，研究员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请保持静止状态，祁博士。"

她轻轻点头，感受着加速器运转时产生的细微震动。三个月前那场在殷墟的发掘改变了她的命运——黑液渗入皮肤的刺痛感至今仍会在午夜梦回时突然袭来。

"X射线衍射成像启动。"随着机械提示音，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光束扫过她的身体。

祁连雪闭上眼睛，却依然能看到那些图案——无数交错的线条在她视网膜上跳动，如同活物般不断重组。自从接触黑液后，这种现象就越来越频繁。起初她以为是幻觉，直到三天前在镜子里发现自己的瞳孔在特定光线下会呈现出类似分形几何的金色纹路。

"上帝啊..."主控室里突然传来张远山的低呼，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祁连雪睁开眼，看到张远山正贴在铅玻璃上，脸色苍白。他手里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图像，手指微微发抖。

"怎么了？"她撑起身体，却被一旁的护士轻轻按住。

"请不要动，祁博士，扫描还没结束。"

张远山深吸一口气，推开检测室的门走了进来。他穿着铅防护服的样子有些滑稽，但此刻没人笑得出来。

"你的骨骼..."他将图像递到祁连雪面前，"从指骨到脊椎，全部出现了晶体化迹象。"

图像上，她原本应该呈现灰白色的骨骼结构中布满了金色的网状纹路，那些纹路呈现出精确的几何分形，与河南博物馆里那尊西周青铜鼎上的纹饰惊人地相似。

"增长速度比昨天快了17%。"张远山的声音干涩，"就像...某种程序被激活了。"

祁连雪接过图像，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指甲边缘不知何时也泛起了金属般的光泽。

"黑液在改造我。"她平静地说，这个事实在过去几周的检测中已经逐渐清晰，"问题是，它要把我变成什么？"

张远山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接通后，良渚考古现场负责人的声音因激动而扭曲："张教授！我们刚打开那个玉琮，里面有东西...您必须马上过来！"

良渚遗址的考古现场笼罩在诡异的蓝光中。当祁连雪和张远山赶到时，已是深夜，但整个发掘区亮如白昼——光源来自中央保护棚内那个刚刚出土的玉琮。

"我们用了所有手段都没法解释这种现象。"现场负责人李教授迎上来，额头上的汗珠在蓝光映照下如同水晶，"X光显示玉琮内部有未知晶体结构，但它...它在投影。"

祁连雪快步走向保护棚中央的展示台。那是一件典型的良渚文化玉琮，外方内圆，通体墨绿，但此刻它的中空部分正放射出强烈的蓝光，在棚顶投射出一片星图。

"这是..."祁连雪的瞳孔自动调节，那些星图在她眼中突然变得立体起来，"猎户座和天狼星之间的区域，但有一个我们天文图上没有的黑暗区。"

张远山戴上特制手套，小心翼翼地触碰玉琮表面。就在他的手指接触玉琮的瞬间，祁连雪突然发出一声痛呼，跪倒在地。

"连雪！"张远山立刻收回手，转身扶住她。

"它在和我对话..."祁连雪双眼大睁，瞳孔完全变成了金色，细小的光点在其中流转，"玉琮里的黑液结晶...它们认得我体内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张远山抱住她，却惊骇地发现祁连雪的皮肤下开始浮现出与玉琮星图完全一致的光纹。

"快拿隔离箱来！"他对助手大喊，"把玉琮封存！"

当玉琮被移入铅制隔离箱后，祁连雪的状况逐渐平稳，但皮肤上的光纹仍未消退。她虚弱地抬起手，指向自己的X光片和玉琮投影的星图。

"看分形维度...完全一致。"她喘息着说，"我的骨骼和那个星图...是同一个结构的两种表现形式。"

张远山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九鼎...传说大禹铸九鼎时'图画天地山川奇异之物'...那些'图画'会不会是..."

"是星图。"祁连雪接上他的话，"而且是立体的、分形的宇宙地图。我们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但如果九鼎真的是某种...宇宙导航装置？"

现场陷入死寂，只有隔离箱中的玉琮仍在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遥远的回声。

回到上海实验室已是凌晨三点。张远山将玉琮数据导入量子计算机时，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来自"烛龙"的未加密信息。

"看看这个。"他叫醒在沙发上小憩的祁连雪。

屏幕上是一段视频：一个赤裸上身的年轻男子坐在纯白房间里，他的太阳穴处嵌着黑色的晶体。男子面前没有纸笔，但当镜头拉近时，能看到他的瞳孔在以惊人的速度收缩扩张，同时手指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

"他在心算黎曼猜想。"祁连雪睡意全无，"这不可能...人类大脑不具备..."

视频中的男子突然抬头直视镜头，用合成音说道："进化已至临界点。黑液将唤醒沉睡的基因记忆。抵抗者将被淘汰。"随后视频定格，浮现出烛龙组织的标志——一条环绕黑洞的巨龙。

"他们用黑液改造人类..."张远山的声音发抖，"但为什么是数学能力？"

祁连雪突然想起什么，冲向实验台："远山，再做一次九鼎共振实验！上次我们只检测了电磁波，但如果有更隐秘的信号..."

两小时后，埋藏在实验室地下的九鼎复制品被特殊频率的声波激活。当那些青铜器开始以人耳无法捕捉的频率共振时，整个实验室的粒子探测器同时发出警报。

"中微子束！"张远山盯着数据流惊呼，"它们在发射调制过的中微子信号...指向是..."

计算机快速计算出信号方向，结果让两人同时倒吸冷气——天鹅座X-1，人类发现的第一个黑洞候选体。

"这不是巧合。"祁连雪抚摸着开始发烫的手臂，那里的皮肤下光纹越来越明显，"九鼎、玉琮、我的身体...还有烛龙组织，都在指向同一个真相：有人或某种力量，在五千年前就为地球设置了一套星际导航系统。"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主电源突然中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们看到储存黑液的容器开始自主运动——那些黑色液体在玻璃表面凝聚成古老的甲骨文字：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几乎同一时刻，张远山的手机收到欧洲核子研究中心同事的信息："紧急情况！LHC对撞数据中出现异常模式，形成的图案像是...中国古代文字？"

祁连雪感到一阵眩晕，梦境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在那幻象里，太阳系外围不是荒凉的奥尔特云，而是由无数青铜色六边形组成的巨大防护网，每个节点上都刻着与九鼎相同的纹饰。

"我们一直以为自己在研究古代文明。"她轻声说，看着自己逐渐晶体化的手指，"但实际上，是某个存在通过我们在检查它五千年前布下的系统是否还在运转。"

实验室的角落，黑液组成的甲骨文开始变形，逐渐形成一幅新的星图——指向月球背面某个尚未被探索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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