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K小说网 > 永夜星穹 > 第一章:荒村遗孤

第一章:荒村遗孤


风,是永夜世界唯一永恒的主旋律。

它不再有春风和煦,夏风熏暖,秋风飒爽,只剩下一种声音——嚎叫!从极北冻原席卷而来的“永夜罡风”,裹挟着比钢针更细密、比刀锋更锐利的冰晶,永无止境地刮擦着这片被神祇遗忘的大地。风声凄厉,像是亿万怨魂在黑暗中永不疲倦地哭诉,穿透简陋的土石墙壁,钻进每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生灵骨髓深处。

荒村,一个甚至在地图上都无法标注的、被遗忘在无尽冰原边缘的小小聚落,就是这凄厉风声中最卑微的注脚。十几栋低矮、歪斜的石屋和土坯房,依靠着一面陡峭、被冰雪覆盖大半的黑色岩壁而建,勉强围成一个聊胜于无的避风港。屋顶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冰壳和冻土,沉重的负担让它们随时可能彻底坍塌。村口,几根早已腐朽、挂着残破兽皮的木桩,是它曾经拥有过“门”的可怜证明。此刻,木桩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低吟,随时会被连根拔起,卷入那吞噬一切的黑暗。

村外,是纯粹的、令人绝望的黑。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只有一片粘稠如墨、深不见底的漆黑穹顶,沉沉地压在所有人的头顶和心上。积雪反射着一种极其微弱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惨白幽光,勉强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和远处起伏如怪兽脊背般的冰丘。寒气无孔不入,即使穿着最厚实的、由变异雪兽皮毛缝制的衣物,那深入骨髓的冰冷依旧能轻易穿透,冻结血液,麻木神经。空气稀薄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冻土的腥气。

温度:零下六十二度。这是荒村中心那根早已冻裂的水银温度计上,最后残留的刻度。一个足以瞬间冻结生命、让钢铁脆化的数字。

“咳…咳咳…”压抑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声音,从村子最边缘、最靠近岩壁缝隙的一间低矮石屋里传出。声音微弱,很快就被屋外永无止境的风嚎吞噬。

石屋内,景象比屋外好不了多少。空间狭小,充斥着浓重的霉味、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烟气和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病痛的酸腐气息。墙壁上挂满了冰霜,角落堆积着厚厚的、永远无法融化的寒冰。唯一的光源,是屋子中央一个用粗糙石块垒砌的火塘。几块黑黢黢、散发着微弱热量的“火炭”——那是一种从深埋冻土下的特殊植物根茎中提取的、燃烧缓慢但热量极低的燃料——正苟延残喘地释放着可怜的温度。

火塘边,蜷缩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秦川。十四岁的少年,裹在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由数种不同兽皮勉强拼接而成的破旧皮袄里。皮袄肮脏油腻,边缘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同样破败的填充物。他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干裂发紫,没有一丝血色。唯独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漆黑和深邃,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跳跃的微弱火光,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寂和隐忍。

此刻,他正剧烈地咳嗽着,瘦削的肩膀随着咳嗽声剧烈地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他脸上痛苦的神色,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瞬间又被屋内的寒气冻结成细小的冰珠。

“川娃子,喝口热乎的…”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坐在火塘另一侧的是个老人,身形佝偂,脸上刻满了刀劈斧凿般的皱纹,那是被永夜罡风和岁月双重雕琢的痕迹。他叫张大山,是荒村的老猎人,也是十四年前在一个冻雨之夜,将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从村口捡回来的人。他同样裹着厚实的兽皮,但依然显得瘦骨嶙峋。他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小心翼翼地从火塘边缘一个凹陷的石窝里舀出一点浑浊、冒着极其微弱热气的液体——那是用雪水煮开的、味道苦涩的苔藓汤。

秦川费力地抬起头,接过老人递过来的、边缘豁口的石碗。指尖触碰到滚烫的石壁,烫得他微微一缩,但他强忍着,捧住碗,凑到嘴边。浑浊的汤水带着刺鼻的土腥味和难以言喻的苦涩滑入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稍稍压下了喉头的刺痒。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张大山,低声道:“谢张伯。”

张大山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忧虑和深深的无力。“你这病…唉…”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格外微弱,“王癞子那帮混账,又抢了分给你的那点‘火绒苔’,说是你晦气,用了也是浪费。”

秦川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漆黑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压抑的怒火,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病痛淹没。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又喝了一口苦涩的汤。

晦气。这两个字像跗骨之蛆,从他记事起就伴随着他。不仅仅是因为他三岁时莫名其妙出现在村口的身世,更是因为他这该死的“怪病”。

秦川的病,是荒村,乃至这永夜世界的一个谜,也是他所有苦难的根源。

它毫无征兆地发作。有时是几天一次,有时是十几天。发作时,身体如同坠入万载冰窟,从骨髓深处向外散发着恐怖的寒意。皮肤会迅速变得青紫冰冷,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连呼出的气息都会瞬间凝成冰晶。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凝固,心脏的跳动变得迟缓而沉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冻结、停止。那种冷,深入灵魂,带来的是濒死的绝望和无边的恐惧。

而有时,这寒冷又会毫无预兆地转化为足以焚毁一切的灼热!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血管里乱窜,五脏六腑都在被看不见的火焰炙烤。皮肤滚烫通红,甚至能看到皮下血管不正常的凸起和搏动。汗水如同决堤般涌出,瞬间又被体表的高温蒸腾成白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沸水里捞出来,意识在极度的痛苦和高温的灼烧下模糊、混乱。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痛苦,如同跗骨之蛆,在他体内轮番上演,无情地摧残着他年轻的生命。

没人知道这病叫什么,也没人知道怎么治。荒村唯一懂点草药的瘸腿李老头,在看过几次后也只是摇头,说这病邪性,闻所未闻,恐怕是中了什么“永夜诅咒”。这说法在愚昧闭塞的荒村迅速流传开来,更坐实了秦川“晦气”、“不祥”的名头。村民们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他,除了将他捡回来的老猎人张大山。

“咳…张伯,我没事。”秦川放下空碗,强撑着想要坐直身体,但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就在这时,一阵粗鲁的拍门声响起,伴随着一个刺耳嚣张的嗓音,穿透了风声:“老不死的!张大山!开门!该交这个月的‘份子’了!”

张大山脸色一变,本就佝偂的背脊弯得更低了,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和无奈。秦川则猛地握紧了拳头,苍白的脸上因为愤怒和屈辱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拍门声越来越响,带着不耐烦的踹门动作,整个简陋的木门都在剧烈晃动,门缝里的冰碴簌簌落下。

“来了…来了…”张大山慌忙站起身,佝偂着腰,步履蹒跚地走到门边,费力地拉开被冻得发涩的门栓。

门“吱呀”一声被粗暴地推开,一股裹挟着冰晶的刺骨寒风瞬间灌入,吹得火塘里的微弱火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门口站着三个人影,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汉子,穿着一身相对厚实、完整的雪熊皮袄,腰间挂着一把粗糙的骨刀,手里拎着一根粗大的木棒。他脸上有一大块暗红色的丑陋胎记,几乎覆盖了半张脸,正是荒村里横行霸道、无人敢惹的地痞头子——王癞子。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流里流气、面带凶相的跟班,张三和李四,都抱着胳膊,一脸不屑地扫视着屋内。

王癞子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的小眼睛,贪婪而嫌恶地在狭小、破败的石屋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蜷缩在火塘边的秦川身上,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晦气!每次来都能碰到这病痨鬼,真他娘的触霉头!”他夸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那口痰落地瞬间就冻结成了冰坨。

张大山陪着小心,佝偂着腰,脸上挤出卑微的笑容:“王老大,这个月刚打回来的雪鼠都在这里了。”他颤抖着手,从墙角一个破旧的兽皮袋里,倒出五六只被冻得硬邦邦、只有巴掌大小的灰色雪鼠尸体。这是他和秦川在附近雪原上冒着生命危险,蹲守几天才有的微薄收获,是他们活命的口粮,也是唯一能用来缴纳“份子”的东西。

王癞子用木棒扒拉了一下那几只瘦小的雪鼠,脸上的横肉抖动,露出极度不满的神色:“就这点?塞牙缝都不够!老东西,你是糊弄鬼呢?”他猛地一脚踢飞了一只雪鼠尸体,那冻硬的尸体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王老大…真的只有这些了…罡风太烈,雪兽都躲起来了…”张大山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剧烈颤抖。

“躲起来了?”王癞子狞笑一声,目光如毒蛇般再次锁定秦川,“我看是这晦气的病痨鬼把猎物都吓跑了吧?有他在,整个村子都跟着倒霉!上次‘寒潮’提前,肯定也是他引来的!”他身后的张三李四立刻跟着起哄:

“就是!扫把星!”

“把他扔出去喂冰狼,村子就太平了!”

“看他那死人样,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刻薄恶毒的话语像冰锥一样刺向秦川。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身体里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寒意似乎在蠢蠢欲动,与胸腔中燃烧的怒火激烈冲突,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抬起头,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像两柄淬了寒冰的匕首,毫无畏惧地迎上王癞子凶狠的目光。

“你看什么看?小杂种!”秦川那无声的、冰冷的注视让王癞子感到一丝莫名的不舒服,仿佛被什么危险的野兽盯上,这让他更加恼羞成怒。他猛地向前一步,手中的木棒带着风声,狠狠朝着秦川的肩膀砸去!“老子今天就替村子除了你这祸害!”

“不要!”张大山惊恐地扑过去想挡。

但秦川的动作更快!或者说,是无数次在病痛和欺凌中磨砺出的本能!在那木棒即将落下的瞬间,他猛地向火塘边一滚!

砰!

木棒重重砸在秦川刚才蜷缩位置的冻土地上,溅起一片冰屑和尘土。

王癞子一击落空,更加暴怒:“还敢躲?!”他抡起木棒,再次砸下!

这一次,秦川没有完全躲开。他侧身用背部硬扛了一下。

“唔!”一声闷哼从秦川喉咙里挤出,剧痛传来,但他强忍着没有倒下,反而借着这股力量,猛地扑向门口——那里放着他和张大山用来凿冰取水的、一柄磨尖了的兽骨短匕!

他的动作迅捷得不像一个病弱的少年,更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

“小畜生找死!”王癞子没料到秦川还敢反抗,更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愣了一下。他身后的张三反应快些,怪叫一声扑上来想拦住秦川。

但秦川眼中只有那柄骨匕!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病痛和恐惧!他矮身躲过张三的扑抱,指尖已经触碰到冰冷的骨柄!

就在他握住骨匕,准备回身拼命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猛地爆发!那不是冰冷的寒潮,也不是灼热的火焰,而是一种…撕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在骨髓深处、在每一根神经末梢,狠狠地撕扯开来!

“啊——!!!”秦川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手中的骨匕“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疯狂地抽搐起来!

这一次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冰冷的寒流和灼热的岩浆仿佛同时在他体内肆虐、碰撞!他的皮肤一会儿青紫覆霜,一会儿又滚烫通红,两种截然相反的痛苦在同一个躯体内疯狂拉锯,血管在皮下恐怖地凸起、搏动,仿佛随时要爆裂开来!

“呃…呃…”他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张大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眼球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向上翻起,露出大片的眼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扭曲,撞击着冰冷的地面。

这突如其来的、骇人的景象把王癞子三人都吓住了。他们见过秦川发病,但从未见过如此猛烈、如此狰狞的状态!那少年在地上翻滚扭曲的样子,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具被无形力量操控的、濒临破碎的玩偶!

“鬼…鬼上身了!”张三吓得后退一步,脸色发白。

“妈的,真邪门!”李四也咽了口唾沫,眼神惊惧。

王癞子脸上的横肉抽搐着,看着地上痛苦翻滚、发出非人惨嚎的秦川,再看看旁边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的张大山,心中的暴虐被一丝莫名的寒意压了下去。他啐了一口,带着浓浓的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晦气!真他娘的晦气!走!别让这病痨鬼的晦气沾上!”

他懒得再去管地上那几只冻硬的雪鼠,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厄运,带着两个同样心有余悸的跟班,骂骂咧咧地退出了石屋,重重摔上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屋内只剩下呼啸的风声,火塘里微弱的噼啪声,以及少年那持续不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嘶鸣。

张大山老泪纵横,连滚爬爬地扑到秦川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他剧烈抽搐的身体,防止他伤到自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身体在冰与火两种极端状态下的恐怖变化,那皮肤时而冰冷如铁,时而滚烫如火炭。

“川娃子…撑住啊…撑住…”老人嘶哑地呼唤着,浑浊的泪水滴落在秦川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瞬间被高温蒸干或被低温冻结。

剧痛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秦川的意识堤坝。冰冷与灼热在他的经脉、血肉、骨骼中疯狂对冲、撕扯,每一次碰撞都带来灵魂被碾碎般的痛苦。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个即将被撑爆的皮囊,里面塞满了最狂暴的寒冰与最爆裂的熔岩。

**要死了…这次真的要死了…**这个念头在濒临破碎的意识中闪过,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麻木。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深渊时——

一点微光。

不,不是光。是一种感觉。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力量的“牵引感”。

它来自胸口!

在秦川因痛苦而模糊的视野中,在那剧烈翻滚的冰火炼狱的间隙,他似乎看到自己破烂皮袄的里衬中,有一点极其微弱、极其黯淡的银芒?一闪而逝。

那银芒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他混乱的意识,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是那个东西!**

是张伯在他十岁那年,郑重交给他的东西!说是捡到他时,襁褓里唯一贴身放着的东西!那是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木、触手温凉的黑色残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什么东西上碎裂下来的。残片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深奥的纹路,像是某种地图,又像是某种文字?或者图案?张大山不识字,秦川更看不懂。它一直被他贴身藏着,用最结实的兽筋绑在胸前,从未离身。它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既不发光发热,也不能抵御风寒,更像是一个无用的纪念品。时间久了,秦川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但此刻,在这濒死的边缘,在这冰火交织的极致痛苦中,这块沉寂了十四年的黑色残片,第一次,有了反应!

那一点微弱的银芒,仿佛活了过来,像一颗沉睡的星辰,在他意识深处悄然点亮。它散发出的并非温暖,而是一种清冽的、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冰冷的“气息”。这股气息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无视了体内肆虐的冰火之力,直接渗入他混乱的精神核心。

一个极其模糊、极其破碎、仿佛隔着无尽时空传来的音节,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引…*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流入了秦川即将崩溃的意识:

*“凝…神…内…视…感…应…周…天…寒…煞…亦…为…源…”*

这意念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秦川在无边的痛苦中,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死死抓住了这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指引”!

凝神…内视…感应…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撕心裂肺的肉体痛苦,将最后残存的一点意识,全部集中!向内!沉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极其艰难的尝试。他的身体内部,此刻就是一个狂暴混乱的战场。冰蓝色的寒流如同万载玄冰,在他细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一切生机冻结;赤红色的热流则像地底岩浆,疯狂咆哮奔涌,焚烧着一切。两股力量在胸腹、四肢百骸中疯狂碰撞、湮灭、再生,每一次交锋都带来毁灭性的痛苦。

秦川的意识在这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如同狂风巨浪里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撕碎。他死死守住那一点由黑色残片带来的微弱清明,艰难地“看”着体内这地狱般的景象。

感应周天寒煞亦为源…

那模糊的意念再次浮现。秦川福至心灵!

他不再试图去抗拒那恐怖的寒流,反而在意识中,尝试着去“接触”它,去“感受”它!

这无疑是在玩火!那极致的寒意瞬间反噬,几乎将他的意识彻底冻结!但就在意识即将被冻僵的刹那,胸前那块黑色残片再次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清冽气息,护住了他意识核心的最后一点火种。

一次…两次…在无数次濒临崩溃的边缘尝试后…

奇迹发生了!

当他的意识不再抗拒,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接纳”姿态,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狂暴的冰蓝寒流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精纯的“凉意”,竟真的被他从那毁灭性的寒流中剥离了出来!

这股“凉意”不同于那冻结一切的寒煞,它更纯粹,更内敛,带着一种…仿佛来自浩瀚星空的深邃与冰冷!

它顺着秦川那微弱意识的引导,极其缓慢地、颤颤巍巍地,流向他胸口那一点散发着微弱银芒的地方——那里,正是黑色残片紧贴的位置!

嗡!

当这一丝精纯的、冰冷的“星力”触碰到黑色残片的瞬间,那残片似乎轻轻震动了一下!表面的那些复杂纹路,极其短暂地亮起了一缕比发丝还要细的银芒!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吸力,从残片中传来!

如同久旱的河床迎来第一滴甘霖!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看到第一缕微光!

秦川精神大振!求生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他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和虚弱,更加专注地引导着意识,从体内那狂暴混乱的冰火炼狱中,艰难地捕捉、剥离出一丝丝那种精纯的、冰冷的“星力”,引导它们流向胸口的黑色残片。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每一次剥离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耗尽他全部的心神。汗水(或者冰水)早已浸透了他的破袄,又在体表高温和低温的交替下反复蒸腾冻结,在他身下形成一片粘腻湿滑的冰泥混合物。他的身体依旧在痛苦地抽搐,但频率似乎在极其缓慢地降低。

张大山早已看得呆了。他抱着秦川,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身体的抽搐在减弱,那冰火交替的恐怖温度变化,似乎也…缓和了一点点?虽然依旧痛苦,但不再是那种纯粹的、毁灭性的爆发。他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少年,口中喃喃地祈祷着不知名的神明。

时间,在痛苦与专注中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秦川体内那冰火对冲的狂暴力量,似乎因为被他源源不断(虽然极其微弱)地抽走了核心的“星力”本源,而渐渐失去了最初的狂暴势头。冰蓝色的寒流和赤红色的热流依旧存在,依旧在冲突,但烈度明显下降,从毁灭性的爆炸变成了相对平缓的拉锯。

秦川的意识,在无数次濒临崩溃又艰难守住之后,反而在这种极限的压榨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韧!

他引导那精纯冰冷“星力”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快!

终于,当最后一丝狂暴的寒煞被他艰难剥离、引导向胸口时——

嗡!!!

胸前的黑色残片,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低沉的嗡鸣!整个残片骤然亮起!不再是微弱的银芒,而是一团柔和却坚韧的、仿佛由无数细小星辰汇聚而成的银色光晕!这光晕瞬间扩散,将秦川整个人笼罩在内!

光晕笼罩的刹那,秦川体内所有残余的冰火之力,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强行镇压、抚平!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清凉!

这股清凉并非寒冷,而是一种洗涤污秽、滋养干涸的纯净力量!它如同甘泉,从胸口那一点银芒处流淌而出,迅速流遍四肢百骸,抚平了所有被撕裂的经脉,修复着受损的肌体,驱散了积郁多年的病气沉疴!

秦川的身体停止了抽搐,僵硬绷紧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覆盖在他皮肤上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蒸发,那病态的滚烫红晕也迅速褪去,显露出一种久违的、虽然依旧苍白却透着几分生机的肤色。

他急促而痛苦的呼吸变得悠长、平稳。

一股前所未有的、沛然的生机,在他体内缓缓复苏、涌动!仿佛一棵被厚厚冰雪掩埋了无数岁月的枯树,在某个瞬间,突然感受到了来自地底深处的一丝暖意,开始顽强地萌发出第一缕新绿!

“呃…”一声悠长的、带着解脱和难以置信的叹息,从秦川喉咙里溢出。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漆黑如墨,但此刻,却像是被水洗过的黑曜石,清澈、深邃,锐利得惊人!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星光在微微闪烁,流转不息!原本在黑暗中只能勉强视物的眼睛,此刻竟能清晰地看到屋顶木梁上细微的纹理,看到墙壁冰霜凝结的独特花纹,看到张大山脸上每一道因担忧和惊愕而扭曲的皱纹,甚至透过门板的缝隙,看到屋外呼啸风雪中,那一片片急速旋转飞舞的冰晶轨迹!

世界,从未如此清晰!

“川娃子?”张大山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紧紧抓着秦川的肩膀,老眼死死盯着少年焕然一新的眼神和明显好转的气色,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茫然交织在一起,“你感觉怎么样?刚才那是…”

秦川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一种久违的、充满力量的感觉传来!不再是过去那种病恹恹的虚弱,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不堪,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但筋骨深处,却涌动着一股潜藏的、新生的力量!那折磨了他十一年的、如同附骨之疽的冰火剧痛,第一次彻底消失了!虽然他能感觉到,体内那两股力量的根源并未根除,只是被暂时压制、安抚了,但仅仅是摆脱了那无时无刻的痛苦,就已经让他有一种重生般的狂喜!

“张伯…”秦川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我好像好了?暂时不痛了!”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别动!”张大山连忙按住他,眼中老泪再次涌出,这次却是喜悦的泪水,“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老天开眼啊…”他语无伦次,只知道反复念叨着。

秦川没有坚持起身,他依偎在老人怀里,感受着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属于兽皮和烟火的气息。他的右手,下意识地紧紧按在了胸口,隔着破旧的皮袄,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块黑色残片的存在。它此刻已经恢复了沉寂,温凉依旧,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变化从未发生。

但秦川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是它!是这块残片!是那脑海中响起的模糊音节和意念!是那…《周天星辰引》?!

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他想起了张伯临终前交给他的那本破旧的兽皮册子!那封面早已模糊不清,但里面那些鬼画符般的文字和图案…难道…

巨大的震撼和狂喜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他猛地看向墙角那个用兽皮包裹着的、他从不离身的破旧行囊!那本册子就在里面!

“张伯…”秦川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探寻,“您给我的那本…祖传的册子…”

张大山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秦川的意思,脸上也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你是说…刚才是那本册子?那…那上面的东西你练成了?”他捡到秦川时,那本册子就和这黑色残片一起,是婴儿身上仅有的东西。他一直以为是秦川父母留下的普通遗物,从未想过它竟然如此神异!

“我不知道…”秦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但我感觉是它救了我!”他挣扎着坐直身体,目光灼灼,“张伯,我想看看它!现在!”

风雪依旧在屋外肆虐,永夜依旧笼罩天地。

但在这间狭小、破败、冰冷的石屋里,一种名为“希望”的火焰,第一次在秦川和张大山的心中,微弱却顽强地点燃了。

张大山颤抖着手,从墙角那个破旧的行囊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用多层兽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他一层层剥开,动作虔诚得如同在供奉神明,最终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本册子。或者说,曾经是一本册子。

它的封面早已腐朽不堪,只剩下一些深褐色的、无法辨认材质的残片,粘连在同样破败的、边缘卷曲的兽皮上。册子本身由一种不知名兽类的皮鞣制而成,呈现出一种古旧的暗黄色,触手坚韧冰凉,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沉重。页面不多,只有薄薄的十几页,而且大部分都粘连在一起,边缘被磨损得毛毛糙糙,不少地方还有被虫蛀或水渍污染的痕迹,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陈旧的气息。

秦川屏住呼吸,从张大山手中接过这本“祖传之物”。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历史的沧桑感。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果然,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弯弯曲曲、如同蝌蚪又似星辰轨迹般的奇异符号。它们排列得毫无规律,却又隐隐蕴含着某种深奥的韵律。这些符号并非用墨汁书写,而像是用一种银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液体烙印在兽皮上,在火塘微光的映照下,偶尔会反射出极其微弱的、转瞬即逝的银芒。在符号旁边和页面的空白处,还点缀着一些同样难以理解的、线条极其简洁却又充满玄奥意境的图案:有的像是盘坐的人形,体内有光点流转;有的像是星辰运行的轨迹;有的则像是风雪、山川的抽象勾勒。

这就是《周天星辰引》?秦川皱紧了眉头。他一个字也不认识!这些符号和图案对他而言,无异于天书!

他下意识地再次将手按在胸口,感受着那块黑色残片的存在。刚才在生死关头,是它引导了自己那么现在…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刚才那种濒死状态下,意识沉入体内、感应到那股冰冷“星力”时的奇妙感觉。同时,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到手中的兽皮册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张大山以为秦川又要昏睡过去的时候——

嗡…

秦川胸口,那块紧贴肌肤的黑色残片,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一丝清冽的、熟悉的冰冷气息,仿佛被手中的兽皮册所吸引,缓缓渗入秦川的身体,流向他的双眼和大脑!

刹那间,秦川感觉自己的精神猛地一清!视野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擦亮!他再次看向手中的兽皮册,那些原本如同鬼画符般、杂乱无章的银色符号和图案,竟然…动了起来!

不,不是它们在动。是他的“理解”在动!

那些符号,在他眼中自动拆解、组合,化作了一个个他从未学过、却瞬间明悟其意的古字!那些盘坐的人形图案,体内的光点仿佛活了过来,清晰地展示着一种玄奥的能量运行路线!那星辰轨迹,仿佛在向他揭示着某种与天上星辰沟通的法则!那风雪山川,则蕴含着引导外界寒煞之力的精妙法门!

第一页的开头,几个由无数细小银芒汇聚而成的古篆大字,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周天星辰引》·残卷一·引星篇**

紧接着,一行行清晰的心法口诀、观想图、行功路线图,如同涓涓细流,自然而然地流淌进秦川的脑海!

*“夫星辰者,寰宇之精,万化之源…永夜虽蔽日,难掩星辉…引星入体,淬骨炼神感寒煞为引,纳星芒为基…”*

秦川的心脏,在胸腔中狂跳起来!血液奔涌的声音如同擂鼓!他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是真的!这竟然是真的!这不仅仅是一本破旧的册子!这是一把钥匙!一把通往超凡之路、能够改变他命运、甚至…对抗这无尽永夜的钥匙!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按照脑海中刚刚得到的、那清晰无比的“引星篇”入门法诀!

他盘膝坐好,五心朝天(尽管姿势因为虚弱而有些歪斜),闭上眼睛。努力摒弃杂念,按照法诀所述,开始“凝神内视”。

这一次,远比刚才濒死时的尝试要容易得多!他的意识轻易地沉入体内,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干涸细弱、如同龟裂河床般的经脉。同时,他也“看”到了盘踞在经脉深处,那两股虽然被暂时压制、却依旧存在、如同蛰伏凶兽般的冰蓝与赤红力量——寒煞与火毒!它们是怪病的根源,也是阻碍他修炼的顽石!

但此刻,秦川心中再无恐惧。他回想着法诀的要义:“感寒煞为引,纳星芒为基…”

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意识,尝试着去“沟通”那蛰伏的冰蓝寒煞之力。这一次,不再是莽撞的接触,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同源共振的“呼唤”。

果然!那冰蓝寒煞微微一颤,虽然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少了几分狂暴的敌意。一丝极其精纯的、冰冷的星力本源,再次被秦川的意识成功剥离、引导出来!

他没有再将这缕星力引向胸口的黑色残片,而是按照《周天星辰引》入门法诀中那玄奥的路线,尝试着引导它,在自己干涸的经脉中,运行一个小小的周天!

这缕星力极其微弱,比发丝还要细。运行的过程也无比艰涩,如同蚂蚁在干涸的河床上拖动沉重的沙粒。每一次前进,都伴随着经脉被强行撑开的细微刺痛和滞涩感。

但秦川咬紧牙关,凭借着刚才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坚韧意志,全神贯注地引导着!

一圈…两圈…

当这缕微弱的星力,极其艰难地在他体内完成第一个完整的、小小的循环,最终沉入他下腹丹田位置(一个他从未清晰感知到的神秘区域)时——

嗡!

一种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暖流,从丹田处悄然滋生!虽然微弱,却如同在冰封万年的冻土深处,点燃了第一颗生命的火种!

这暖流迅速驱散了运行周天带来的细微刺痛,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活力!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感,开始在他干瘪的四肢百骸中滋生!

秦川猛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中,那流转的星光更加清晰明亮!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和这新生的力量,涌起了一抹健康的红晕!

“张伯!”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振奋和力量感,“我好像能修炼了!”

张大山看着秦川眼中那从未有过的神采,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的、虽然微弱却实实在在的生机与活力,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缓缓绽开了一个如释重负、充满欣慰的笑容,笑着笑着,浑浊的泪水再次滚落。

“好…好…好啊!老天爷…不,是祖宗保佑啊!川娃子,你有救了!你有救了啊!”

接下来的日子,秦川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只能虚弱地蜷缩在火塘边,等待下一次病痛的折磨。他所有的时间,都被两件事占据:休养恢复因怪病和修炼而透支的身体,以及…如痴如醉地研习《周天星辰引·引星篇》!

他像一块干涸了太久的海绵,疯狂地汲取着这门神奇功法带来的每一滴养分。

白天,当永夜罡风稍稍减弱(虽然依旧刺骨),他会裹紧那件破旧的皮袄,在张大山担忧又欣慰的目光中,走出石屋。不再是为了拾取那点可怜的柴火或苔藓,而是走到村子边缘,那块巨大、相对避风的黑色岩石下。

这里,是他选定的修炼地点。

盘膝坐下,五心朝天。闭上双眼,凝神内视。按照法诀的指引,小心翼翼地感应、剥离体内蛰伏的寒煞之力,引导出一丝丝精纯的星力本源,然后极其艰难地、一遍又一遍地引导着它在干涸细弱的经脉中运行周天。

这个过程枯燥、痛苦,且进展缓慢。每一次运行周天,都像在布满荆棘的狭窄小道上负重前行。经脉被强行开拓的刺痛感从未消失,精神的高度集中也极其耗费心力。但他乐此不疲!因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完成一次周天运行,丹田处那股微弱的暖流就壮大一丝,身体的力量感就增强一分!那折磨他十一年的冰火之力,虽然依旧存在,却仿佛被这新生的星力压制、驯服,变得温顺了许多!

更让他惊喜的是,他发现自己对“寒气”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他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空气中游离的、极其稀薄的“寒煞灵气”!虽然他现在还无法直接吸收它们,但这种感知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进步!这意味着,他找到了除了体内寒煞本源之外的、另一条可能的力量来源!

他的变化,很快引起了荒村其他人的注意。

当秦川第一次精神饱满地走出石屋,帮忙劈砍那些冻得比石头还硬的柴火时,那利落的动作和沉稳的气息,就让路过的几个村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咦?秦家那病痨鬼…今天看着气色不错?”

“怪了,昨天还听说他差点被王癞子打死,病发得吓死人呢…”

“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窃窃私语和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来。但秦川置若罔闻。他沉浸在获得力量的巨大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中,这些闲言碎语,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轻易地刺痛他。

然而,麻烦终究还是找上门了。

这天傍晚,秦川刚完成一次修炼,正感受着丹田处又壮大了一丝的暖流,以及身体里充盈的力量感(相对于过去的他而言),准备回屋帮张伯准备那点可怜的“晚餐”——几块煮得发黑的苔藓块茎。

刚走到石屋门口,三个熟悉的身影就堵住了去路。正是王癞子和他的两个跟班,张三李四。

王癞子抱着胳膊,那张布满横肉和胎记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丝惊疑。他上下打量着秦川,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尤其在秦川明显有了血色的脸上和挺直了不少的腰背上停留了很久。

“哟呵?”王癞子阴阳怪气地开口,“这不是我们荒村的‘大人物’秦川少爷吗?几天不见,这气色…啧啧,吃了仙丹了?还是捡到什么宝贝了?”他故意把“宝贝”两个字咬得很重。

张三李四立刻跟着起哄:

“就是!前两天还在地上打滚学狗叫呢,今天就人模狗样了?”

“肯定有鬼!王老大,这小子绝对藏了好东西!”

“把他扒光了搜!好东西肯定在他身上!”

秦川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眼前三人。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无力反抗的病弱少年了。丹田处那新生的、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星力雏形),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底气。他漆黑的眼眸深处,星光隐现,锐利而冰冷。

“让开。”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

王癞子被秦川这平静的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突,仿佛被什么冰冷的野兽盯上。但随即,被一个自己眼中的“废物”如此顶撞的怒火瞬间冲昏了头脑!

“小杂种!给你脸了是吧?”王癞子勃然大怒,脸上的胎记因为愤怒而显得更加狰狞,“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老子今天就把你扒光了挂村口,让大家看看你这晦气东西到底藏着什么猫腻!”他猛地一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抓向秦川的衣领!这一下势大力沉,若是以前的秦川,绝对会被像拎小鸡一样提起来!

秦川瞳孔微缩!丹田处那缕暖流瞬间被调动,涌向四肢!他没有选择硬碰硬,身体以一个极其灵活、完全不符合他之前病弱形象的姿态,向侧面一闪!

唰!

王癞子势在必得的一抓落空!

“还敢躲?!”王癞子更加暴怒,另一只拳头紧跟着就砸了过来!他虽然没有修炼过什么高深功法,但仗着身高体壮,又在荒村这种恶劣环境里摸爬滚打多年,这一拳又快又狠,直捣秦川面门!

这一次,秦川没有再躲!

他眼中寒光一闪!体内那缕新生的星力被他全部调动起来,汇聚在右拳!同时,他清晰地“看”到王癞子拳头袭来的轨迹!那种对寒气流动的敏锐感知,让他在对方出拳的瞬间,就预判到了落点!

“喝!”秦川低吼一声,不退反进,右拳迎着王癞子的拳头,狠狠对轰了过去!

这一幕,把旁边的张三李四都看傻了!这小子疯了?敢跟王老大硬碰硬?找死!

砰!

一声闷响!

骨头撞击骨头的声音!

“呃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

但发出惨叫的,不是秦川!

只见王癞子那高大的身躯如同被狂奔的雪犀撞中,蹬蹬蹬连续倒退了四五步,最后一屁股重重地摔坐在冰冷的冻土地上!他捂着右拳,整条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指骨处传来钻心的剧痛,仿佛刚才那一拳不是打在人的拳头上,而是砸在了一块坚硬的寒铁上!他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痛苦,看着秦川的眼神如同见了鬼!

秦川也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后退了一步,右拳传来一阵酸麻刺痛。王癞子的力量确实很大,震得他气血翻腾。但,他挡住了!而且,还占了上风!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拳头在接触的瞬间,那股凝聚的星力爆发出的穿透力!

“你…你…”王癞子指着秦川,又惊又怒,话都说不利索了。

张三李四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看着秦川那冰冷锐利的眼神,再看看坐在地上狼狈不堪、一脸痛苦的王癞子,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秦川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冷冷地看着坐在地上的王癞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我的东西,谁也别想动。再有下次,断的就不只是指骨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惊骇莫名的三人,转身推开石屋的木门,走了进去。留下王癞子三人,在屋外刺骨的寒风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同三尊被冻僵的雕塑。

屋内,张大山早已听到动静,紧张地守在门边。看到秦川安然无恙地进来,又惊又喜:“川娃子,你…你把王癞子…”

秦川关上木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和那几道惊惧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还有一丝属于少年人的、初试锋芒的兴奋:“张伯,没事了。以后,他们不敢轻易欺负我们了。”他摊开自己的右手,看着微微发红的指节,感受着体内那缕虽然消耗大半、却依旧顽强运转的暖流,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力量!这就是掌握力量的感觉!虽然还很微弱,却足以让他在这残酷的永夜荒村中,挺直脊梁!

然而,秦川和张大山都清楚,暂时的平静不代表永久的安宁。王癞子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而更大的危机,也正在这片被永夜笼罩的冰原深处,悄然酝酿。

就在秦川击退王癞子的第三天深夜。

荒村死寂,只有永夜罡风永不停歇的呼啸。

突然——

“嗷呜——!!!”

一声凄厉、悠长、充满了嗜血与狂暴的狼嚎,穿透重重风雪,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破了荒村虚假的宁静!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声狼嚎从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声浪!声音迅速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压迫感!

“冰原狼!是狼群!狼潮来了——!!!”村口瞭望的木架上,一个负责守夜的村民发出了撕心裂肺、充满绝望的尖叫!

整个荒村,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彻底炸开了锅!


  (https://www.24kkxs.cc/book/4240/4240481/50469446.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