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请君入瓮,杀局已成!
夜色如墨,县招待所三楼的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叶凡的房间成了临时的作战指挥室。
那本黑色的笔记本就摆在桌子中央,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王功把自己的大茶缸子放在离笔记本最远的一角,苦着脸对叶凡说:“叶组长,我……我心脏不好,血压也高,今天受了这么大刺激,我怕我顶不住,要不我先回去……”
“王老师,您是老同志,经验丰富,关键时刻怎么能少了您?”叶凡递过去一杯热水,语气温和,“您放心,这里最安全。而且,接下来的工作,还真得靠您这位老法师把关。”
王功一愣:“我?”
“对。”叶凡指了指那本黑账,“这里面的人和事,很多都涉及当年的政策和规定。哪些属于违规,哪些属于违法,界限在哪里,分寸如何拿捏,我们这些年轻人看不准。到时候,您得帮我们从政策法规的层面,把每一笔账都定性清楚。这可是我们整个工作组的‘定海神针’啊。”
一番话说得王功脸上有了点血色,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杆,端起茶杯,觉得这杯白开水似乎也有了点提神醒脑的功效。
李莉则坐在一旁,手里紧紧攥着笔,小小的笔记本上却一个字都没写下来。
她今天受到的冲击,比过去二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她看着叶凡,眼神复杂,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男人,行事的手段和心智,却让她感觉深不可测。
“李莉同志。”叶凡看向她。
“到!”李莉像被电了一下,猛地站直。
“你不用紧张。”叶凡笑了笑,“你还是我们和县委办的联络员,但从现在开始,多一项任务。我们小组所有的对外联络,都必须通过你。任何人的电话,只要不是张书记或者李县长本人打来的,你一概回复‘正在开会,稍后回复’。听明白了吗?”
“明白!”李莉用力点头,她懂了,叶凡这是在用她这道官方程序,建起一道防火墙。
“陈杰。”
“叶老师,我在!”陈杰满眼放光,激动得像个等待将军授勋的士兵。
“你和王老师、李莉同志一起,负责看好钱富贵。记住,是看护,不是看押。态度要和气,生活上要关心,但原则问题,一步不让。”叶凡的目光变得严肃,“他现在是唯一的活口,也是最脆弱的一环,不能出任何意外。”
“保证完成任务!”
分派完任务,房间里只剩下叶凡和苏沐秋。
苏沐秋给他续上水,轻声问:“你把他们都支出去了,是想单独审钱富贵?”
“不是审,是聊聊。”叶凡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警察审犯人,我一个医生,只能跟病人聊病情。”
隔壁房间,钱富贵像一滩烂泥,瘫坐在椅子上。
陈杰守在门口,王功和李莉坐在他对面,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门开了,叶凡和苏沐秋走了进来。
苏沐秋没有拿相机,只是拿了个小录音笔,放在桌上。
叶凡拉了把椅子,在钱富贵对面坐下,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只有钱富贵粗重的喘息声。
这种无声的压迫,比任何严厉的审讯都更让人崩溃。
“叶……叶组长……”终于,钱富贵熬不住了,声音沙哑地开口,“我错了,我全都交代,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
“活路?”叶凡终于开口,声音很轻,“钱院长,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从我们找到这本账开始,你的路,就只剩下法律规定的那几条了。”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推到钱富贵面前:“聊聊吧。你不是犯人,你是我接手的第一个‘病人’。你的病,病在贪。我想知道,给你开第一张‘致病毒方’的,是谁?”
钱富贵看着眼前的叶凡,对方的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医生看待病人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是……是康达公司。”钱富贵的声音抖得厉害,“三年前,康达的业务员找到我,说只要我用他们的药,每采购十万块钱的药,就给我一万块的回扣。后来……后来胃口越来越大,就变成了虚开票据,药品根本不入库,直接套取现金,他们拿大头,我拿小头……”
“账本上的‘康-李总’,就是康达医疗当时的负责人?”
“是,他叫李伟。后来听说他被调走了,换了新老板。”
叶凡点点头,又翻开笔记本:“这个‘二舅’,是谁?”
钱富贵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不想说?”叶凡的语气依然平静,“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主动说,叫‘坦白’,性质是配合调查。等我们自己查出来,再让你‘指认’,那性质可就变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晚上十点,我给你十分钟考虑。十分钟后,李县长和张书记派的联合调查组就该到了。到时候,跟你聊天的,可就不是我这个医生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在钱富贵的心上。
联合调查组!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一旦纪委监察的人介入,一切都将成为铁案,再无转圜的余地。
“我说!我说!”钱富贵彻底崩溃了,“‘二舅’……是县农业局副局长,周学斌!他是马局长老婆的亲弟弟!”
马德龙的小舅子!
这个答案,让房间里除了叶凡之外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
与此同时,县卫生局局长办公室里,马德龙正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来回踱步。
他给张海涛的秘书打了三次电话,对方都客气地回复“书记正在开会”。
他又给县委办相熟的副主任打电话旁敲侧击,对方也是含糊其辞。
他被隔绝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叶凡到底在招待所里干什么,更不知道那本黑账上到底记了些什么。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手抖得厉害,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学斌吗?是我……”
“姐夫?”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这么晚了,啥事啊?”
“你……你最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马德龙压低声音问。
“我能干啥事啊?天天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哦对了,前两天梅林镇那个钱富贵,又给我送了两条好烟,那小子挺上道。怎么了,姐夫?”
马德龙感觉自己的血压“嗡”地一下就冲上了头顶。
“你……”他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咬着牙低吼,“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谁的电话也别接!谁找你也别见!就说自己病了,在家休养!听到没有!”
说完,他“啪”地一声挂了电话,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衬衫。
……
招待所里,叶凡看着已经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的钱富贵,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
“李莉。”
“在。”
“以医疗改革工作组的名义,给农业局办公室打个电话。”
李莉一愣:“现在?”
“对,现在。”叶凡看着她,“就说,为了推进我们县‘中医药下乡、服务三农’的试点工作,需要农业局提供一份全县主要经济作物和药材种植的分布资料。这份资料,请他们务必在明天上午九点前,送到我们工作组来。指名,让周学斌副局长负责督办此事。”
李莉瞬间明白了。
这哪里是要资料,这分明是在敲山震虎!
大半夜地以工作组的名义,通过官方渠道,点名让一个副局长第二天一早就来送资料。
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不寻常的信号。
周学斌只要不傻,就会立刻明白,自己被盯上了。
他会怎么做?是乖乖前来,还是闻风而逃?或者,是去找他的姐夫马德龙?
无论他怎么选,都会进一步暴露自己,并且把火,烧得更旺。
李莉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在叶凡的注视下,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和干练,将指令清晰地传达给了对方。
挂了电话,她看着叶凡,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几分敬畏。
这个年轻人,正在下一盘大棋。
而他们,既是棋子,也是这盘棋的观局者。
“叮铃铃!”
就在这时,叶凡的手机响了。
是李建国的号码。
“叶凡,我的人到了,就在招待所楼下。财政局的老吴带队,审计和监察的同志也一起。你下去接一下,把账本和人,跟他们做个交接。”
“好。”
叶凡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张海涛的秘书,小周。
“叶组长,书记让我通知您,县委纪委的副书记,郑国平同志,马上就到。书记指示,由郑书记全权负责指导你们工作组的工作,确保案件调查,不偏离正确的政治方向。”
叶凡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放下手机,对房间里神情各异的众人说:“各位,准备一下,我们的手术室,来客人了。”
政府的刀,和党委的剑,几乎在同一时间,抵达了战场。
一场围绕着这本小小黑账的真正较量,此刻,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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