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邓潮歪着头，半干的头发依旧顽强地保持着某种板结的造型，随着车子的颠簸轻轻晃动；陈赤赤揉着被易建联压过的肚子，时不时哎哟一声；陆清歌闭目养神，金丝眼镜下的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衬衫领口被汗水浸透的痕迹清晰可见；王保强则望着窗外飞逝的灯火，脸上是许三多式的放空和茫然。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片看起来像是老工业区的边缘。四周是高大的、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围墙，围墙内隐约可见几栋巨大而陈旧的厂房轮廓，在暮色中沉默地矗立，像蹲伏的钢铁巨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和铁锈的味道，与曼谷市中心的繁华喧嚣格格不入。

“到了到了！下车！”王征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王导后面，穿过一道沉重的、布满铁锈的侧门，走进了一个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场地。脚下是粗糙的水泥地，踩上去发出空洞的回响。头顶是高耸的、裸露着钢筋和管道的穹顶，几盏功率不足的白炽灯悬挂在极高的地方，投下昏黄而摇曳的光线，勉强照亮了中央一片被清空的区域，四周则堆满了蒙着厚重灰尘的废弃机械、集装箱和不知名的杂物，影影绰绰，如同怪兽的骨架。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灰尘味和淡淡的霉味，温度也比外面低了好几度，阴冷的气息顺着裤管往上爬。

“这……这什么鬼地方？”陈赤赤搓了搓胳膊，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激起微弱的回声，“拍鬼片取景地？”

“感觉像……黑帮交易现场？”鹿寒也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环顾四周。

邓潮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往陆清歌身边靠了靠，似乎觉得靠近这位“定海神针”能多点安全感。陆清歌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黑暗的角落，眉头微蹙。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窃窃私语时——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他们身后传来！众人骇然回头，只见刚刚他们走进来的那扇沉重的铁门，被两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穿着黑色紧身背心、肌肉虬结的壮汉，猛地从外面关上了！粗大的铁栓落下，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彻底断绝了退路！巨大的回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嗡嗡作响，震得人头皮发麻！

“搞什么？！”

“门关了！”

“王导！怎么回事？！”

惊叫声瞬间炸开！一种被瓮中捉鳖的不祥预感攫住了每个人的心。

“啪！啪！啪！”

昏黄的灯光下，几盏功率更大的聚光灯骤然亮起，惨白的光柱如同利剑，精准地刺破了厂房深处的黑暗，将中央那片清空的区域照得亮如白昼，也将在场的“五哈兄弟”完全暴露在强光之下，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光柱的尽头，一个身影缓缓踱步而出，踏入强光的中心。

花衬衫！紧得几乎要崩开扣子，露出大片古铜色的胸膛和健硕的臂膀。粗大的金链子在灯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锃亮的光头！下颌蓄着精心打理的、略显凶悍的络腮胡。嘴里斜斜叼着一根粗大的雪茄，烟头的红光在昏暗中明灭。正是上午在机场“押送”他们、又在“撒白飒白”水枪大战中惨遭精神蹂躏、最后被逼得举手投降的泰国导演！

此刻，他脸上再也没有了上午被逼疯时的崩溃和茫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手般的冷酷和……毫不掩饰的、带着复仇快意的狞笑！他身后，如同鬼魅般从四周的阴影里，无声地涌出了十几个人！清一色的紧身黑背心或花衬衫，露出的胳膊上刺着狰狞的纹身，肌肉贲张，眼神凶狠，叼着烟，抱着胳膊，斜睨着场中被聚光灯笼罩的十人。那气势，那打扮，活脱脱就是二十年前港产黑帮片里走出来的泰国版“古惑仔”！一股无形的、带着铁锈和汗臭味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上午被泡沫沐浴露支配的恐惧，瞬间回笼！邓潮感觉自己的腿肚子有点转筋。陈赤赤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鹿寒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王保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眼神警惕。连陆清歌的呼吸都微微一滞，镜片后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而且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光头导演缓缓吐出一个浓重的烟圈，烟雾在惨白的灯光下袅袅上升。他踱着方步，走到距离邓潮只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俯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邓潮，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戏谑的弧度，用极其生硬、带着浓重泰语腔调的中文，一字一顿地问道：

“萨、瓦、迪、卡、不？”（泰语“你好吗？”的变调）

那语气，那眼神，哪里是问候？分明是猛兽在玩弄爪下的猎物！

邓潮被那眼神盯得浑身发毛，上午沐浴露的粘腻感和此刻的冰冷恐惧交织在一起，他喉咙发干，下意识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萨……萨瓦迪卡……导演……好，好巧啊……”

“巧？”光头导演嗤笑一声，雪茄的烟雾喷在邓潮脸上，呛得他直咳嗽。导演的目光扫过其他同样面色发白、大气不敢出的众人，最后落在躲在人群边缘、试图降低存在感的王征宇身上。

“王！导！演！”他用生硬的中文点名，声音不大，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王征宇一个激灵，像被电到一样，硬着头皮从人群里挤出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近乎谄媚的笑容，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飘：“在！在！导演您吩咐！”

光头导演叼着雪茄，对着王征宇抬了抬下巴，又指了指场中被聚光灯笼罩、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十位兄弟。

王征宇心领神会，额头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但在空旷厂房和十几双“古惑仔”凶狠目光的注视下，那声音依旧显得格外微弱和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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