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吃不饱饭?下南洋抢他娘的!
“陈老三,尔口口声声说朝廷负了你,可大家伙儿都清楚,你成日里便是游手好闲之徒,银子若不是送去了期货市场,便要送到赌坊里头去。
今日你纠集一干人等闹事,冲撞朝廷命官,还不快束手就擒!”
那王乡老挡在海瑞的面前,护佑着海瑞一行人。
那陈老三却是一副泼皮模样,他瞪着一双混浊的眼睛。
“呸!狗官!”
说话间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指着面前的海瑞说道。
“你便是那什么劳什子海青天?老子可不怕你,也不怕你那些大道理,期货市场谁都知道乃是皇帝老儿和那张士元开的,如今他们将银子都捞走了,我等穷苦百姓何处说理?
今日我便是要将事情闹大了,让天下人都看看你这狗官的真面目!”
“狗官!”
“狗官!”
这些货郎商贾聚集在一起,似乎便是有了底气,挥舞着拳头高声呼喊起来。
海瑞面上古井不波,可他身后安置村里头的村民,各个皆是义愤填膺的样子。
那王乡老咬着牙说道:“陈老三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谁不知道你在县城里头横行霸道,什么时候也成了这穷苦百姓了?”
陈老三一阵死缠烂打:“我孑然一身,自然是穷苦百姓,尔等个个吃得满面红光,也配称作灾民?怕不是都往衙门使了银子!”
“你!”
王乡老气得直发抖。
他身后的村民们早就失去了耐心,有个高声喊道。
“乡老,莫要与这些人多费口舌,便将这群渣滓败类赶出村子,护得海青天周全!”
“护海青天周全!”
双方将近一百余人,眼看便要在村口打起来,海瑞却拦住安置村村民说道。
“此事因我而起,自然要了解清楚再做定论。”
海瑞扭头看向那陈老三说道。
“陈老三?”
陈老三轻蔑一笑说道:“莫要在此假惺惺,如假包换,我便是陈老三,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
海瑞眯起眼睛说道:“照着先前所言,尔等投入期货市场,本就是投机风险之举,期货市场早有明言,投入皆是有所风险。”
说着说着,他的表情变得越发严肃起来,环视着在场的商贾货郎。
“先前朝廷三令五申,不许货物价目上涨,不许囤货居奇,尔等当时是如何做得?
一来以期货市场妄图谋取暴利,二来坐地起价妄图搜刮民脂民膏!
尔等不思悔改,却在此聚众闹事?”
他这一番话下来,自带官威,听得那群商贾货郎连连后退。
安置村的村民也纷纷叫好。
“海青天说得好!”
“将他们通通抓起来,个个皆是丧良心的。”
“当初你们赚钱的时候,怎么不说。”
一时间海瑞这头风头渐起。
那陈老三却是冷冷一笑说道:“狗官,尔平日里便是会钻研这些说辞,可今日你却不能颠倒黑白。”
说话间,他将一个女子拉了出来。
“冯二娘,你将自个遭遇经历,说给大家伙听听,看这狗官如何辩驳。”
王乡老忍耐不住了,他上前一步说道:“陈老三你莫要太过猖狂,海青天与你说事理,你却这般死缠烂打,海青天能容你,我等也容不下你。”
“等等。”
海瑞又将众人拦住,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名从货郎商贾人群中钻出来的女子。
这女子脸上满是污秽,身边还带着个半大的孩子,孩子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便是那陈老三口中的冯二娘。
海瑞说道:“你有何隐情从实说来。”
“狗官,莫要在此假惺惺!”
这冯二娘牙齿都要咬出血来,一副癫狂的模样。
“我也算不得穷苦百姓么?若不是因为那西山的期货市场,我夫君又怎会将所有银钱投进去?
他平日里行善积德,从来都是给予乡里百姓方便,也时常为乡里赈济修桥,想着靠期货市场多赚一些银钱,冬日里便能多救一些百姓。
可现在如何?”
说着说着,冯二娘声泪俱下的样子。
“我家历来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何会落得这等下场?我夫君在期货市场里头亏光了银子,一时糊涂竟投河自尽。
我们母子二人,每日里要受着债主讨债,我这可怜孩儿不过三岁,每日里连饭都吃不饱。”
冯二娘眼睛里头皆是怨恨,怨毒地盯着海瑞说道。
“我们又做错了什么?朝廷照顾穷苦百姓,可为何要拿我们开刀,如今逼得我日日为娼妓过活,这便是海青天之仁政么!”
这句话恍若一记重拳,重重捶打在海瑞的心口,他步履有些蹒跚,看向那头发干枯骨瘦如柴的幼童。
王乡老在一旁怒然说道:“海青天莫要听这女子胡言乱语,她本就是歌伎出身,她相公行善不假,可却也并非完全大公无私,明明是自个怀有贪念.”
海瑞却没有听到一般,他走到那孩子面前,俯下身子不由得有些心疼。
朝着一旁的书吏说道:“去买些衣服吃食,给这孩子登记在册,对于这些百姓朝廷确实有愧。”
可那孩子却是不领情,一看到海瑞眼睛里头便充满了怨毒。
“便是你害死我爹的。”
他冲上来抓着海瑞的手,便狠狠咬了下去。
那冯二娘也在一旁嘶吼道:“咬死这个假惺惺的狗官!便是咬死他!”
眼见着海瑞的手被咬出血来,王乡老顿时急了,他上前扯着那孩子吼道。
“狗崽子,快快松口!”
“老娘与你们拼了!”
冯二娘也扑了上来。
场面顿时陷入混乱之中,商贾货郎与安置村的村民,双方本就是相互不对付,这会儿更加是一触即发。
“乡亲们,随我护着海青天,让这些商贾见见血。”
王乡老扯着嗓子,指挥一干村民举起各个农具。
“怕你个软!”那陈老三也啐了一口唾沫,抡起了手中菜刀。
王二柱护在海瑞身旁,刚想要拉着海瑞离去,却发现海青天不知什么时候,头上挨了一棍,已然晕厥了过去。
“特娘的!”
王二柱嘶吼一声说道。
“老子跟你们拼了。”
“这货殖之道还是要停一停。”
张居正看着案头上一干报告,眉头皱得几乎要贴在一起。
“若是再这般下去,天底下将无人愿意耕田了。”
他认可张允修的手段,江南士族此番确实是被重创,便连那不可一世的徐阶,也要跋山涉水前来京城说情。
可这乃是一把双刃剑,伤及江南士族的同时,也同样影响到了江南粮食的供应。
眼下江南米粮确实是便宜了,人人皆能买得起粮食。
可粮食是越贱越好么?在农业社会之中,“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粮食越发贱了,那便没有百姓愿意种粮,人人皆是去养蚕种桑织布,那天底下谁去种粮食养活千千万万的百姓?
“爹爹太过于杞人忧天了,眼下之重乃是处置好开海一事。”张允修坐在书房下手,手里啃着一根翠绿的黄瓜。“要稍安勿躁,说不准等待时机成熟,一切问题便是会迎刃而解了。”
“便又是那个无形的大手?”张居正敲着桌子,声音陡然沉下来,“今岁粮食价目下降,一时出不了问题,可到了明年呢?商贾士绅必然压价收购,百姓们也不愿种粮。
照着你那经济学之理论,这粮食价格之后必然又要暴涨,一来一回之间,百姓可禁不起折腾。”
实际上,农业社会不是不愿意发展经济学,很重要的一点原因是生产力跟不上。
没有足够的生产力,就谈不上利用经济学来统筹调配。
张允修提前将这一概念带到明朝,引发各种不适应的阵痛是必然的。
“爹爹此言非虚,《齐民要术》有言‘谷帛实天下之命’。”
张允修一边将黄瓜咬得嘎嘣作响,一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可我不禁要问爹爹,你只担心粮食,为何不去担心丝绸布匹,不去担心煤炭不够用呢?”
“这丝绸布匹”张居正一时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张允修嘿嘿一笑:“爹爹学艺不精啊~粮食不够了,增加产量不就完事了,只要能有足够的粮食产量,那便用不着那么多人种地了,大家也能解放出来,去干其他生意,这盘子不就是活了。”
张居正没好气地说道:“便是你那神奇粮种?还有西山的大棚?”
张允修则是摊开手说道:“大棚蔬菜解决不了问题,最为重要的还是要寻到粮种,爹爹你要对四哥有点信心啊~”
不出所料的话,张简修目前还在福建和广东一带,四处搜寻红薯和土豆的下落呢。
史书上记载的,关于红薯、土豆传入中国的时间,便是在万历年间,这时间并没有个确切的,不过张允修可以大致肯定乃是在万历初年到万历四十七年这个时间段。
如果运气好的话,四哥张简修说不准还真能找到广东人陈益、林怀兰,福建人陈振龙等,从他们手上拿到已然经过培育的红薯土豆粮种。
若真能拿到这两大神器,大明还愁没有粮食么?
可显然,张居正并不会相信这种说辞,他反问着说道。
“若是不能够寻到粮种呢?”
“那孩儿也有法子。”
张允修很是认真地说道。
“便让戚少保领着一干水师挥师南下,那交趾一地土地肥沃盛产粮食,实在饿极了,便让各地水师出去抢他娘的!”
张居正忍俊不禁,不由得扶额。
他无奈地说道。
“你却还是想想,徐阶抵达京城之后,如何应付吧”
相比幼子这些不靠谱的设想,他倒不如亲自处理了。
南京应天巡抚衙门。
殷正茂着急忙慌地步入后堂房中,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海瑞,后者那惨白的面容,看起来令人心惊。
殷正茂不由得无奈叹息说道:“汝贤这又是何苦呢?乡野械斗乃是常有的事情,并非是什么大事,你只身入局,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可如何向首辅交代?”
那日海瑞去了江浦县,恰好遇到暴乱的商贾和货郎,在人群混乱之中,头上挨了一棍子,身上也有多处伤口。
好在赵睿带着江浦县衙役及时赶到,才平息了祸乱,将人群中的海瑞给解救出来。
“江浦.母子”
海瑞意识有些模糊,口里结结巴巴重复着话语。
殷正茂早就料到对方的意思,叹了一口气说道:“知道你挂念百姓,那江浦县一干作乱人等首恶已然羁押,不过这母子二人却有悲情,老夫差人给他们单独羁押照顾,且让那冯二娘学习纺织技艺,也算是能谋一条生路。”
“嗯”
海瑞微微颔首,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继续说道。
“你这是何苦呢?”
殷正茂又是一阵叹息,吩咐人照顾好海瑞,随后无奈转身离去。
接连七日,殷正茂都在处理各地商贾、士绅、货郎作乱事宜。
好在这江南士族的合作早已瓦解,这些人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朝廷早有准备一下,倒也没那么棘手。
毕竟处置民间叛乱,自洪武年间便有了,一直到嘉靖年间民间起义越发频繁,殷正茂早已经习惯。
可有个人的问题,实在是难以解决。
赵睿苦着脸说道:“抚台大人,海宪台他连日来不进饭食,眼见着身子越发消瘦下去,这可如何是好?”
殷正茂吹胡子瞪眼:“这迂腐书生,他乃是钻进了死胡同里头,成天觉得自个对不住百姓,这天底下的事情哪有能够两全的?这边少一些,那边自然多一些,战场上兵士尚且有所牺牲,若是瞻前顾后,只能造成更大的损失!”
赵睿说道:“海大人他终究是顾念着天下百姓,我等不能置之不理啊。”
殷正茂叹了一口气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等书信一封,将情况告予那张士元知道,这江南乱局因他而起,自然也要由他来收拾。”
“这”赵睿无可奈何,“小人即刻让人去办。”
不单单是海瑞的问题,眼下期货价格已然跌到谷底,特别是江南之地,各类货物涌入市场,甚至到了粮食、布匹各类货物无人问津的程度,加上冬季寒冷,漕运与车马皆是难以通行。
若再不寻个解决之策,定然是要出乱子的。
自太仓州出发,徐阶一行人一路沿着海岸抵达淮安、海洲、胶州界,最后进入到界河一带。
到达天津卫之后,徐阶终于可以从颠簸的海船上下来,稳稳当当地踏入到土地上。
靠着王锡爵与王世贞二人的搀扶,徐阶这才步履蹒跚地走上码头。
王世贞说道:“徐公,天津卫沿路有驿站,我们早已备有驿车,抵达京师最多不过两天,相比海船自然是会舒适许多。”
冬日漕运阻隔,想要最快抵达京城,那也只有通过海路了。
徐阶点点头说道:“不乘船便好,若是再乘船,老夫这把骨头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王锡爵在一旁咬牙说道:“徐公这又是何苦如此?”
于他看起来,此番进京无异于便是朝着张家父子低头,到了京城之后,张居正若想将他们治罪也是易如反掌。
徐阶似有些累了,身子越发佝偻,他缓缓说道。
“若是我们不来才是糟糕。”
“学生不明白。”
可徐阶却没有回答,只是在王世贞搀扶之下缓步前行,走着走着他又是冷不丁地说道。
“我等先前准备的书信,立马用重金差人送出去,此番进京,场面上输不得。”
王世贞愣了一下,随即微微颔首说道。
“学生明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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