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心神不宁

药材得晒好才能拿去镇上，也是走运，接连几天都是大晴天。

呈雪路将各种药材按照不同特性分别晾晒，打算这一批晒好了就马上拿去贺春堂换钱，顺便还要去大娘家，看看她孙女病情的状况。

另外，她准备给苏晓蓓和外婆开点药出来，不管她和苏世勋以后怎么样，她们两个的病是要管的。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更何况是苏家的疾患。

苏世勋一连几天都不在家，她没想到他会生这么大气，想到自己的确误会了他和女知青的关系，心里有点不好意思。

自从那天他拍案而起后，她就再没机会跟他说上话，这几天总共见他回来过两次，还都是来去匆匆，饭也顾不上吃一口就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呈雪露很好奇苏月娥那天最后想说的是什么，无奈被苏世勋打断后，她只是默默流泪了半晌，再没多说一句。

她安慰苏月娥说不要难过，她倒也不是一定要这么快就走，可毕竟跟苏世勋之前没有太多接触，的确需要点时间了解，她已经苦了将近二十年，不想错付，再苦了后半辈子。

苏月娥听她这么说，眼泪慢慢收了，点点头，继续干活，继续照顾呈雪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天起，呈雪露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未必要这么绝对和苏世勋一刀两断，毕竟一些传言只是传言，就算真的有什么，也得证实才行。

她是真的有点舍不得苏家，她觉得自己很幸运，重生在这样充满温暖的家里，她愿意给她和苏家的缘分多一点时间。

一个星期后，所有药材都晒好了，呈雪露打算第二天就去镇上，晚上一直等苏世勋回来，想跟他说自己的打算。

她本来有心自己去的，虽然她对路不熟，找交通工具也不方便，但乐得一个清闲。可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这样直接去贺春堂，说不定会被胡亚妮为难。

想到这，呈雪露苦笑。

这个苏世勋也不知哪里有魅力，就算那女知青跟他没关系，可贺春堂的胡亚妮明显是对他有意思的，更别说那个林巧月，那天看她的眼神都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无奈，还是等他回来，拉他一起去镇上，也好让他亲眼见证一下药材能换多少钱。

等啊等啊，意料之中的，直到她睡着了，苏世勋都没回来。

过了不知多久，朦胧中，她迷迷糊糊听到门响了一下，她以为是风吹的，懒得睁眼，翻了个身继续酣睡，结果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低低地在她近旁响起，像是自言自语。

“所以你还是有点在意我的吧？林巧香跟我说话的时候，你生气了。”

这一句话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字字入耳，入心。

半醒半梦中的呈雪露起先只是被这句话惊醒了几分，迷糊中根本没有脑力去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结果这句话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突然变成了电流，激了她一下，瞬间让她睁开了眼。

在意他？

怎么这么自恋呐？！她只是被林巧香气到了好吗？

她想张口否认，不想给已经很复杂的关系增添更多误会，结果等她坐起来时，苏世勋已经躺在床边的席子上发出了鼾声。

月光下，苏世勋的眉眼被强烈的光影对比衬得更加立挺，格外好看，呈雪露本来想瞪他，结果被眼前这一幕搅得有点身心不宁，立刻躺下深呼吸。

真烦！

第二天，呈雪露睁开眼的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苏世勋就已经等在院子里了，见到呈雪露出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头看一眼院子里的一个角落。

呈雪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讶地看到一辆自行车。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镇上的？”呈雪露明知故问，除了苏月娥，还能是谁告诉他的。

“你就说去不去吧。”苏世勋冷冰冰回答。

“去啊。”

苏世勋起身把自行车从角落里推出来，把装着药材的篮子挂上车把手，跨上自行车，看了一眼呈雪露，拍拍后座，什么话也没说。

呈雪露哑然，心想这家伙还真是气性大，都这么多天了还记着仇呢，连话也懒得跟她说了。

她也自觉理亏，乖乖跳上自行车后座，刚刚坐稳，手里就被塞进一只热腾腾的大包子。

“姐准备的！”依旧是没好气。

自行车骑起来的时候，呈雪露左摇右晃有点找不到平衡，心里发紧，苏世勋感觉到了，停下车来扭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拉过她的右手搭在自己的腰上。

“一只手拿不住包子还是咋的？”苏世勋皱着眉。

呈雪露有点气，又觉得有点好笑，很听话地用右手搂住他的腰，左手继续往嘴里塞包子。

大肉包，皮薄馅大，一口下去，满嘴流油！

苏世勋的腰，结实有力，他蹬车的时候，腰上的肌肉跟随着腿部的摆动一张一弛。

呈雪露的心有点飘飘然，嘴角不经意地翘了起来。

一路无话，起初她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后来骑得快了，一只手不够用了，伸出另外一只手抓住他另一边腰侧，再后来有一段颠簸处，干脆环抱上去，才稳住了身子。

她的脸几乎要贴到苏世勋的脊背上，她感受到他炙热的身体，甚至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太阳慢慢露出头，他们早已远离了河湾村。

苏世勋骑着自行车飞奔在通往镇上的道路。

他们经过赶着牛车的老人，经过麦田和羊群，身边偶有汽车呼啸经过，天空很蓝，阳光很新很柔和，空气中清冽的气息有些醉人，夏日的晨风凉爽爽的，拂过呈雪露的脸庞，把深藏在她心底里的什么东西扬了起来，轻飘飘的，自由自在的，被放飞了。

苏世勋卖力地蹬着自行车，越蹬越来劲，越蹬越有力气，原本冷冰冰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添了几分兴奋的神采，他禁不住又唱了起来，和在山上不一样，这次他的歌声格外地高亢振奋。

乌云啊，遮满天！

波涛啊，高如山！

冷风啊，扑上脸！

浪花啊，打进船！

咳哟！划哟……

伙伴啊，睁开眼！

舵手啊，把住腕！

当心啊，别偷懒！

拼命啊，莫胆寒！

咳！划哟！咳！划哟！

不怕那千丈波浪高如山！

苏世勋的脸上滑下汗水，英俊的眉眼扬着，喉结滚动，高亢激昂的歌声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他的双臂结实有力，脊背挺着，风将薄衫吹得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衬出他肌肉明晰的轮廓。

呈雪露坐在后面，两只手抓着他的腰，被他的劲头带得也兴奋起来，但又被车速吓得不敢放松，只能绷着，脸上在笑，心里在默念菩萨保佑。

路上他们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青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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