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还魂丹

呈雪露蹑手蹑脚回到家，刚刚转身把院门关上，手里的篮子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呢，大姐屋檐下那盏昏暗的小灯就亮了。

“露露，你是不是去找他们了？！”苏月娥从房间里出来，表情紧张，鞋都来不及穿好，趿拉着，绊着脚就朝她跑过来。

坏了，还是被发现了。呈雪露心想，虽然不知道大姐为什么介意她去，但是看她十分抵触的样子，知道事情应该小不了。

“大姐，我就是……”呈雪露想说，只是给他们送点吃的，他们在村里谁也不认识，女孩又伤着，万一吃不上饭就太可怜了。

可苏月娥显然什么都不想听她解释，伸出手拦住她，不让她往前走了，“你就站在这！不许动！”

苏月娥的语气严厉，不容置疑，甚至还有些霸道。

呈雪露诧异，一向温柔宽厚的大姐今天是怎么了？

但她还是照做，停了脚步，想看看她到底要干嘛。

只见苏月娥忙不迭地跑到院子里的水缸旁，用大脸盆装了满满一盆水，端到呈雪露面前，又奔到灶间拿来一把大菜刀，冲到呈雪露跟前就要挥刀。

呈雪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跳了一步，不料被苏月娥一把揪住，“别动！脏东西不能跟到家里来！”

脏东西？

呈雪露呆呆地看着苏月娥，完全不明所以。只见苏月娥手起刀落，灵活且十分有力地用大菜刀在呈雪露身前身后左左右右拼命挥舞，仿佛有实体的砍杀对象似的，每一下都挥得十分果决用力。

呈雪露吓得动也不敢动一下，呆若木鸡，只能凭借着对苏月娥的信任硬撑在那里，她几次想跑，但很怕一个轻举妄动真的被砍到。

苏月娥蹙眉瞪目，紧抿着嘴唇，身手异常矫捷，不断地在她面前跳跃，左冲右突，偶尔似乎还虚晃一招似的，已经落下的刀又猛地收回来，再迅速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砍去。

呈雪露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是不是苏月娥真的在跟好几个人搏斗，而自己因为某种原因看不见？！

越想越寒，越想越不敢动，呈雪露直直僵在那里，只能任苏月娥摆布。

过了半晌，像是终于把眼前的敌人斩杀殆尽似的，苏月娥长吁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好容易露出点笑容，“现在好了，进来吧！”

呈雪露刚要迈步，看了眼脚下的水盆，又犹豫了。

“从盆上跨过来！”苏月娥扶住她的胳膊。

呈雪露照做，从水盆上迈了过去，这下，她彻底明白苏月娥是在干嘛了。

这种习俗很多地方都有，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先用菜刀斩杀一番跟在人身边的不明之物，最后再跨过水盆，彻底跟他们阴阳两隔。

所以，苏月娥这是……

见苏月娥的神情行为都恢复了正常，呈雪露打算问个究竟，“大姐，你这是……以为我去哪了？”

苏月娥听了，立即伸出一根手挡在嘴唇前轻嘘，示意她不要说话。

“进屋再说！”苏月娥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眼睛又瞪了起来，朝四处看看，像是确定没有人了，才拉着呈雪露进屋。

进了苏月娥和晓蓓的房间，呈雪露在椅子上坐下，想听她开口解释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却只见苏月娥转身去隔壁堂屋上了一炷香才回来。

“大姐，你这到底怎么了？我又没去坟地，你至于吗？”呈雪露感到有点好笑，实在不明白她弄的这是哪一出。

“露露啊，大姐认真跟你说，你可真的不能去找他们了！”苏月娥正襟危坐在呈雪露面前，拉着她的手，一副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姿态。

呈雪露有点哭笑不得，“大姐！我只是去给他们送点吃的罢了，我不知道你跟他们有什么过节，我只是不想他们在咱们村饿肚子。”

“过节？我跟她没有过节！”苏月娥一愣，而后摇摇头，“算了告诉你吧，藏在心里也是个病！”

呈雪露点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去年的时候，村里向薛家庄借粮食种子，当时抓阄，抓到谁谁去，我和其他三个人抓到了，第二天就去了薛家庄。”苏月娥回忆着，一直蹙着眉，似乎很不情愿触及这段往事。

“结果刚一进薛家庄，就听说队长的女儿死了，要办丧事，要我们等等才能拿到种子，可我们一起去的那个田老五着急，说他老婆要生了，还要赶回河湾村，硬是要去队长家催催，我们就跟着一起去了，结果……”苏月娥的脸色难看起来，“我看到了那个女孩，那女孩……”

“……那个女孩就是英子？”呈雪露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苏月娥很吃惊。

呈雪露忍不住笑了，“所以你这么紧张，是因为你以为英子是那个？”

“哎呀你笑什么，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反正，反正我当时看到她已经死了，灵堂都搭起来了！她躺在那……哎呀！”苏月娥着急解释道。

呈雪露按住笑，认真对苏月娥说，“大姐，你放心吧，英子当时只是假死，和她一起的那个男人就是救了她的大夫！现在人家是小两口了，都要结婚了！”

“啊，这……这怎么可能，我当时看那姑娘都……”苏月娥蹙着眉，拼命回忆当时的景象，现在想想都挺瘆人。

“脸色惨白一动不动是吗？大姐，假死是医学上很正常的一种现象，因为英子之前一直高烧不退，大家顺理成章以为她是不行了，但实际上只是假死而已，不然就算是神仙也救不活她！”呈雪露耐心解释。

“这样啊……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她对象告诉你的？”

“嗯。”呈雪露点点头，“我们聊了很多，他有很好的师承，他当时正是用了他师父给的‘还魂丹’救回了英子。”

苏月娥听得瞪大眼，依然感觉不可思议，“这么厉害？这是仙丹呐？”

“不是什么仙丹！”呈雪露笑了，“他的‘还魂丹’具体成分我不知道，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秘方，但大体不过就是人参和附子之类的药，就算一个人脉相要绝，奄奄一息，也能大补元气，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苏月娥一边听一边点头，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

“尤其附子是强心剂，有人叫它心脏起搏器，药效相当厉害的。英子当时的状况，听来已经是万无回转之地了，但只要吃下能让心脏重新工作起来的药，再追补元气，起死回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

“……露露，你懂这么多啊？怪不得大家都叫你神医，看来不是随便说说的。”苏月娥看呈雪露的神情都变了，好像又多了几分崇拜。

突然晓蓓从被子里蹦出来，跳到呈雪露面前猛拍巴掌，还对她使劲比划大拇指，逗得呈雪露和苏月娥哈哈大笑。

“臭丫头，在偷听我们讲话呐？！”苏月娥摸了一把晓蓓乱糟糟的小脑袋，晓蓓更闹腾了了，在地上跳来跳去。

突然，他们都听到一个尖细而微弱的声音，就像是小耗子被踩了尾巴似的，又或是小奶狗发出的动静。

起初呈雪露和苏月娥都没在意，直到她们看见晓蓓原地停止了蹦跳，像是僵住了似的缓缓转过身面朝着大姐和嫂子，指着自己的喉咙，眼中充满了惊诧。

“晓蓓？你怎么了？”苏月娥有点紧张起来，“你不舒服吗？！嘴里有东西吗？被卡住了？！”

晓蓓摇摇头，过了半晌，她憋足力气，从喉咙里发出了刚才那个大家都听到的声音。

尖细微弱，却无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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