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痛楚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呈秀秀捂着自己的脸半晌才回过神，红肿如猪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紫，一道鲜血从鼻腔滑下来的时候，她仿佛才确认了自己被打的事实。

呈秀秀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一颗心脏跳得快要冲出喉咙，她恨极了，很想冲上去把呈雪露给撕得粉碎，可不知怎么的，尽管心已经冲上去跟呈雪露打得你死我活，但脚下却向后退了两步。

头一次，呈秀秀在呈雪露这里感受到了“恐惧”。

她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情形，呈雪露分明还是那个呈雪露，长相没变，可气质和除长相以外的一切都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此时的呈雪露站在她的面前，不仅毫无往日的畏惧和怯懦，甚至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不可置疑的凌厉和骄傲。她不仅敢于反抗自己，甚至还敢动手打自己！

“呈雪露，我要弄死你，我一定要弄死你，你给我等着！”

不管怎么说，呈秀秀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欺负了呈雪露十几年，今天却被连她打了三记耳光，这绝对是无法让她接受的。

“好，那你就来试试！”呈雪露稳如泰山，脚下一步都没动，双眼狠厉地注视着呈秀秀，语气冷得刺骨。

呈秀秀始终面对着呈雪露，以防她突然发起攻击，手却向墙边摸去，试图找一件趁手的东西。

“我要弄死你，我一定要弄死你！”呈秀秀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威胁呈雪露，倒不如说像是在给她自己壮胆。

就在她摸到立在墙边的一把锄头时——

“你要弄死谁？！”张多旺闻声赶来，一进灶间，别的没看到，只看见呈秀秀正在墙边摸索家伙，嘴里还说着狠话。

“我看你是要上天！”

张多旺也是气极了，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收了这么一个孽徒，不仅什么都学不会，还连连惹事，现在更是过分，居然要找家伙打人，还扬言要弄死对方！

“呈秀秀，你快滚！我不伺候你了，你告诉你爹，爱给你安排到哪安排到哪，我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你折腾！”

张多旺动了火气，骂完这一句，咳嗽连连，都咳出肺音了。

呈秀秀一听张多旺话里的意思，是不想要她了，要赶她走，立即慌了，跟呈雪露的事情立马抛到脑后，腆着脸到张多旺面前求情。

“师父！您别生气，我不是想惹事，真的，呈雪露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真的想弄死她？！我们闹呢，真的！”

呈雪露一边给张多旺拍背一边央求道，急得脑门上都出汗了。

这份工作是老爹好不容易才给呈秀秀争取到的，她也为此上了培训班，吃了不少苦，又是看书又是背东西，难过得她哭了好几次！

这要是丢了工作，她以后就得和其他人一样上工去种地，干那些苦活累活，辛苦不说，还赚不了多少公分，她可不愿意！

而且，她是卫生所的大夫才跟邢大斌般配，邢大斌是知青，有文化有教养，如果她到时候天天上工，原本人长得就一般，再弄一身脏臭，她还怎么跟他站在一起呢？

想到这，呈秀秀铁了心，哪怕死乞白赖也不能让张多旺赶自己走。

“师父，我求求您了，千万千万别赶我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犯浑了，我刚才就是跟呈雪露闹，我俩从小闹到大的，不信你问她！”

呈秀秀说着看向呈雪露，眼神里满是警告。

呈雪露看到呈秀秀的眼神，面色未动，心里只觉得好笑，不明白她怎么会有底气给自己警告。

且不说呈雪露现在并没有什么有求于呈秀秀的事情，呈老太太的命还在自己手上呢，说难听点，救与不救就在她的一念之间，呈秀秀又是怎么觉得自己能威胁得了她？

大概，就是习惯吧。

被自己拿捏习惯的人现在变了，呈秀秀还需要点时间适应她的改变。

呈雪露很佩服呈秀秀的智商，顿时都不怎么生气了，感觉自己跟她生气完全就是在侮辱自己。

不知道张多旺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还是已经对呈秀秀厌恶至极了，他摆摆手，眉头皱得把额角都拉出了青筋。

“什么都别说了，呈秀秀，我一把老骨头了，你别折磨我了，你该上哪上哪去吧，告诉你爹，我对不起他，以后给他赔不是！”张多旺语气中满是失望和疲惫。

呈秀秀见状，知道张多旺是来真的了，自己眼下再说什么也没用，倒不如让老爹来向他求情，加上脸颊还在火辣辣地痛，心里还顶着气，也不愿多说，转身就跑了。

灶间终于清净了，呈雪露继续煮药，张多旺看看她，摇摇头，半晌说出一句话：“小呈啊，这么多年真是为难你了！”

张多旺出了灶间的时候，呈雪露顺着他的身影才看到苏世勋就在门外，手上的大饼已经啃完了，他就那样坐在轮椅上望着自己。

灶间外昏暗，呈雪露在灶间里面，看不清门外被夜色包裹的苏世勋什么表情。

呈雪露走出去，看着他。

“怎么在这待着？你先回去吧？我煮好药就回去。”

不知是不是在月光下的缘故，呈雪露觉得他的目光都比刚才柔和了很多，月色印在他的眼底，似有潋滟波光。

此时那波光正投在呈雪露的脸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姓苏？”苏世勋开口了，声音很轻，像是试探，又像是没有什么信心的自问。

“……苏雪露……是不是不好听呀？”呈雪露愣了一下，冲苏世勋眨眨眼，没想到苏世勋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可不是生长在封建社会的女性，嫁人就要随夫姓这种事情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匪夷所思。

她刚才的确对呈秀秀说自己从今以后姓苏，但那是一种形容，是一种情绪，核心意思是她跟呈家决裂了，从此以后从根上跟他们一刀两断！

她当时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想不到更好的更痛快的表达方式了，而不是真的要跟苏世勋姓苏！

“嗯。”苏世勋挪开了眼神，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痛楚。在夜色的掩护下，呈雪露什么都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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