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保护你

张多旺没浪费纸，直到把两张稿纸写得满满当当才算罢休。写完了好像才重新认识呈雪露似的，用几近崇拜的目光看着她。

“哎呀我这土埋了快一半的人了，没想到还能有运气看到真正的‘鬼门十三针’，上辈子真是积了德啊！小呈啊，我真是自愧不如！”

张多旺意犹未尽，刚才呈雪露施针法的过程历历在目，他拿着写满的两张稿纸看了又看，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将稿纸揣回口袋，嘀咕着一定要好好研究。

呈雪露生怕他一个激动随便找个癔症病人来试，给他仔仔细细讲了针法禁忌，以及施这套针法对自己的风险和害处。

结果，呈雪露白费了一番苦口婆心，张多旺非但没被浇灭热情，反倒更加来了兴趣。

呈雪露在心里叹了又叹，安慰自己说不听劝也是自己的业力，怪不得旁人，自己操心再多也是无能为力。

回家的路上，苏世勋好奇地问呈雪露：“既然两三针就能见效，那鬼门十三针剩下的那些是给谁用的？该不会连阎王爷都能对付？”

呈雪露笑了：“哪有那么夸张？十三针，说的并不是针对一个病人要把十三针都用上，而是根据具体情况判断，从十三针中选取几个穴位下针即可，目的是见效，而不是扎够针数！而且最好留下致命穴位，把它放走，不要伤它才好。”

“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碰到特殊情况，还可以不放它走了？”苏世勋从呈雪露的话里听到了其他信息。

“当然，有的时候，如果跟对方谈不妥条件，或是对方嗔恨心过于深重，一心害人，那就可以将针下在几个致命穴位，困住它，逼它同意条件，甚至折磨它，再者如果这样还是行不通，那就直接将几个穴位封死，这样对方就会魂飞魄散了，永绝后患。”

“这么可怕？！一定要下这么狠的手吗？”苏世勋很诧异，他以往只知道人可以杀人，却不知道还可以杀鬼。

“有些菩萨心肠的医者自然不愿这么做，那他就得承受风险。因为如果真的遇到谈不妥或是对方嗔恨心太重的情况，你不杀它，它就会来害你，因为它认为你里救治病人本身就是多管闲事，除非事先做好抵御准备，否则后果不可想象。”

呈雪露说着，想到自己上辈子的其中一例施针案例就是如此。

对方怨气过重，怎么都不肯放过病人，但她又不忍心赶尽杀绝，于是想要强制将它赶走，结果激怒了它。

当时呈雪露经验不足，既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也没有立即做出足够有效的回击措施，导致她当时就倒地昏迷不醒，持续睡了一个星期才醒了过来。

据说，她是被师兄的“追魂针”给救回来的。

她醒来时，所有人都惊呼不已，后来她才听说，大家之所以惊呼，是因为在她昏迷的那几天里，几乎没有人认为她还能够再次醒来。

除了她的师兄。

想到这里，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念头突然跃入呈雪露的脑海——自己能够重生到这个年代，难道……跟那次事件有关？！

呈雪露背后一阵发凉，这种猜测让她感到不安。

“你在想什么呢？”苏世勋看到呈雪露说完上一句话就愣神了，思绪好像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没，没什么。”呈雪露轻声道，脑子里还是那次施“鬼门十三针”的情景细节，她的记忆力一向超群，所以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你会这么做吗？”苏世勋把呈雪露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她远离路上的淤泥。

“什么？”呈雪露转头看了一眼苏世勋，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你会把针下在那些致命穴位吗？”苏世勋问。

呈雪露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犹豫过，“不会。大概永远也不会。”

苏世勋听到呈雪露这么回答，点点头，并没觉得意外，“我知道你不会。”

呈雪露看了苏世勋一眼，他的侧脸正好印着月光，好看得让人禁不住多看几眼。他俊朗高大，身材结实肩背宽广，不知怎么的，和他并肩走在月光下，会给呈雪露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呈雪露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就是不会，直觉，就是觉得你做不出这种事来。”苏世勋顿了顿，“你愿意救那么多人，可你明知道那些人可能一点好处都给不了你，就凭这一点，我觉得你就干不出这么狠的事来。”

呈雪露当然知道自己干不出这种事，但又觉得哪里不对，这让她感觉挺怪异，“……可我也不想被他们伤害啊，我要是不保护自己，被他们伤害了我也不愿意啊！”

呈雪露不是没有犹豫过，她也是个普通人，她也怕死。

“我保护你啊！”苏世勋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听上去似乎就像是很家常的一句话似的，轻轻的，消散在空气里。

呈雪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苏世勋则好像陷入了思考。

两人一起沉默了半晌之后，苏世勋充满磁性的声音再一次在月色下响起：“你尽管去救人，我来保护你。”

听到这句话，呈雪露诧异地看向苏世勋，突然感到脸颊烫得厉害，连忙转回头来看着脚下的路，一句话也没说。

其实她很想说点什么的，很想说句感谢的话，很想说句同样温暖的话回应他，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她的心里明明在组织语言，可话到嘴边就忘得一干二净，就像是被什么力量阻挡似的，她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夜凉如水，她的头脑此时无比清醒，第一次，她的心底隐隐诞生出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一种让她无法在亲密关系中，哪怕再多迈出一步的感觉。

这种感觉无比凄凉，让她此时哪怕就站在苏世勋身边，都感觉像是独自一人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冰川之上。

晚上，呈雪露和苏世勋两人背对着背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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