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夜市

傅婉一行四人前脚刚出门，钱多后脚就走到了私灶堂子。

钱多一双腿抡得飞快，在院子里随手抓了个小厮就问他：“私灶堂子在哪开？”

被问话的小厮恰好是槐花苑的人，认得他们院里的大管事，被抓到后先吓得缩紧脖子，以为自己晚上磨洋工的事儿被发现了，大管事要拿他问罪，谁料钱管事好似根本没这意思。

钱多见面前的小厮讷讷不言，放缓口气，和善道：“听说私灶摊子有个做卤味卷饼做得好的厨娘，我这胃里馋虫犯了，也想尝尝。”

那人这才松了口气，随后便是震惊，因为私灶堂子的吃食都是用每天剩下的食材做得，价格便宜实惠，但食材算不上有多新鲜。

府里的大丫鬟和管事向来对这些菜不屑一顾，只是偶尔忙得忘了吃饭，才会来私灶垫垫肚子。

他犹豫着说：“回大管事，小的只知道府中一处卖卤味卷饼的地方，就在各院走廊交叉处的烧水房。卖了好些天了，滋味确实一绝。”

闻言钱多的心稍稍一定，对这素昧谋面的卤味卷饼更是期待，快速道：“在哪？快带我去！”

甫一走进屋子，就闻到一股奇异的卤菜香，和钱多曾经吃过的都不一样，不仅味道更浓还带着一股陌生奇特的味道。

钱多不知他闻到的正是卤味包里的药材味，循着味道看到了排得最长的一条队伍。

队伍最前面，一个老婆子一边捞菜一边包饼，忙得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只管笑着，偶尔快速问几句客人的口味。

“大娘，今日你的卤味做得不错啊。”有探头没找着傅婉的小厮退而求其次地去买王婆锅里头的卤菜，毕竟价格还是便宜。

那小厮吃过以后一脸惊讶地抬头夸道。

“是啊，今日这味道和那个漂亮的厨娘家的吃起来也挺像，还便宜一文钱。”

毕竟都是仆役，吃惯了重油重辣的菜式，舌头不灵敏，尝了泡了药包又被王婆下重手勾了些酱油香醋的卤味觉得味道竟然还算不错，又算了算账，觉得还是这处更实惠。

“什么叫吃起来像，小伙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老婆子我下厨多年，悉心钻研许久的配方，可不能混为一谈！”

“是是是，大娘对不住。”

王婆脸都要笑烂了，今天傅婉不知怎地没有开工，整间烧水房就属她生意最好。

放了药包的卤味果然不一般，虽然傅婉平日里的熟客没找着她便很快失望地退走了，不少新客却吃了还成了回头客，今日赚得估计得有前几日的两三倍。

光一个卤味卷饼就这么多赚头，若是把那小娘皮的什么米糕和鱼骨丸的配方全拿来……

王婆心中垂涎，想象到自己以后躺着数钱的日子牙花呲得更大了。

“让让，让让！”给钱多带路的那名小厮将王婆摊子前的人挤到一旁。

他也没来买过卤味卷饼，之前也只是听说它的名气，但见这婆子面前生意最好，这家应当就是了。

王婆还不知怎么回事，但看钱多穿得体面，气势也不一般，眼神一个劲地往他身上瞟，在心里揣测他的身份。

钱多看到这热闹的场景，觉得跟自己所想的人搭上了，伸手就递出几个大钱：“来两个卤味卷饼，若是做得好，重重有赏。”

旁边的小厮清了清嗓子，“这可是我们槐花苑的钱大管事。大娘，别愣着了，赶紧的吧！”

大管事？！

这可是沈府下人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是可以直接在主子面前递话的存在，烧水房里的全是下等仆从，连主子们的屋子都进不了。

王婆喜不自胜，觉得连大管事都来买自己的吃食，面上大为有光，连连答应。

蜀州城晚上没有宵禁，夜晚灯火照天，车水马龙，分外热闹。

傅婉在沈烨的带领下在蜀州城最大的银号通惠钱庄处拿了票号，存好钱后，一行人四处闲逛。

城里最繁华热闹的有东西两条街，到了夜晚或赶集时蜀州人就称其为东市和西市。

之前傅婉跟着吴老头他们出府采购时只在东市简单逛了逛，再往外走她才见识到蜀州城有多大。

扛着草把子的小贩沿街叫卖，一串串裹着糖衣，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扎在上面，像一个个红彤彤的小灯笼。

街边的高楼里人头攒动，瓦肆勾栏中传来阵阵高声谈笑，栏杆上还有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小姐姐伸长藕节似的手臂朝楼下招手揽客，嬉笑怒骂声，不绝于耳。

傅婉抬头看了一眼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

这些小姐姐们，好大！

路上还有人玩杂耍，喷火吞剑，胸口碎大石，看得人叫一个眼花缭乱。

小桃似乎对这些格外感兴趣，撸起袖子，踮着脚尖拼命往前挤。

虽然热闹，但人多也有人多的坏处。

傅婉经过一条舞狮队时，那头狮子不知为何忽然激动起来，动作稍显夸张，直直地冲着傅婉撞了过来。

狮子的速度极快，而她站在桥上，根本逃无可逃！

桥上响起一片惊呼呐喊，人群喧嚷得像乱飞的惊鸟，人们相互推让，一时竟谁也动弹不得。

傅婉站在桥边，身后倒是有空间，可是一退就会落水。

她站在原地睁大双眼，眼看着那只五彩斑斓的大脑袋在她眼前迅速放大，马上就要撞上。

忽然她感觉腰间一紧，自己便倒向一旁，和差点冲过来的巨大狮子头险之又险地擦肩而过。

男人的手紧紧扣在她的腰间。

她的眼睛朝前看，只能看到他一小片光洁的下巴，侧脸线条清晰，往下是颀长的脖颈，喉结很明显，一上一下有股莫名的性感。

鼻端是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和那人温文尔雅的气质颇为相衬。

两人距离不过寥寥几厘米。

独属于沈烨的气息裹挟而上，将她笼罩，温热呼吸喷在她的头顶。

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为什么会这么香？难道长得好看的人都这样？

傅婉迷迷糊糊地想着，她被他完全抱在怀里，蹭过他坚实胸口的耳侧过电般阵阵酥麻。

等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萧夜怀里的那一瞬间，傅婉只觉轰一声，血液冲上大脑。

在旁人看来，就是一张白净的俏脸染上淡淡的绯红。

狮子头里的人似乎这才回神，在人堆里紧急刹住脚步，一阵抱怨声中，舞狮队一边道歉一边又重新敲锣打鼓地跑走了。

桥上的游人们再次流动起来。

过往行人每每路过二人身边，都会难以自禁地侧头去看这一对容貌气质双绝的男女，以为是一对爱侣。

“嚯，好一对璧人！”

听到这句话，缩在沈烨斗篷里的那张小脸上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些。

桥灯闪烁，青石板上，两人黑色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沈烨淡淡垂眸，睫毛却微微一颤，他的目光轻晃了一下，这片刻失神如轻羽点水，雁过无痕。

二人一触即分，傅婉神情再度变得平静，唯有淡粉的脸颊和带着点点水色的眼睛透露出些许端倪。

“多谢。”

“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又再度一起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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