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名节事小，流言似刀
林擎哑了半晌，语气艰涩：“怎么之前从不曾母亲提起过？”
林老太太被搀扶着坐在椅子上，捻弄手里的佛珠，叹了口气，似在回忆往昔。
“萧夜是我幼时好友的子嗣，只是后来她家道中落，我与她的联系也中断了。当初我们说好要相互照拂，他家里已经无人了，我自然要对他好好照顾，这是我欠她的。”
说到最后，林老太太语气越发沉重，似在压抑某种情绪，眼里冒出血丝，声声哽咽。
林擎手足无措，急忙和郑氏两人一起上前安慰。
林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笑叹道：“真是，还让小辈们看笑话。”
她握住林擎和郑氏二人的手，语重心长道：“今日叫你们前来便是为了此事，萧夜是我一定要照拂好的孩子，我如今已经不怎么管事，便托你们二位好好照顾，也算了却埋在我心底多年的一桩心事。”
林擎自然无有不应，郑重点头，“儿子知晓。”
郑氏夫唱妇随，跟着道：“母亲放心。”
林老太太开怀一笑，“如此甚好。”
“不过萧夜虽是我名义上的义子，到底年纪不太合适，便对外称是你的义子吧，降一辈听上去合情合理，也免了外界的无端猜测。”
林擎闻言松了口气，点头应诺。
“婉娘和萧夜留下，其余人先散了吧。”
被留下的傅婉僵了僵，这种感觉就像是放学后被老师单独叫去办公室。
她看了看神似“班主任”的林老太太，又看了看神似“校霸兼学霸”的沈烨，慢吞吞地走上去，福了福身子：“外祖母。”
犹豫着又叫了声：“......萧表哥。”
沈烨听她不情不愿地叫了自己一句表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煞有介事地点头，“嗯，表妹。”
语调拉得挺长，带着玩味和戏谑。
傅婉没忘记他上次给自己的两个选择。
但林老太太在她不好和他多说，便没理他，也怕被看出什么，径直看向林老太太，问：“祖母留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林老太太没立刻说话，先屏退了屋中所有下人，而后拿出一件两人都十分熟悉的斗篷，长叹一口气。
“和婉娘一起遭遇埋伏和追杀的人就是你吧？太子殿下。”
沈烨：“是。”
傅婉：“……”
？？！
这一声太子殿下把傅婉劈得天雷轰轰，外焦里嫩。
她看着沈烨平淡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他早知道林老太太知道这回事。
所以他们之前避开林家所有人时谈论了什么啊？！
沈烨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变成她的表哥？！
傅婉看着林老太太沉静坦荡的眼神，直觉这二人似乎经过了多场博弈，才达到如今这个平衡的局面。
可是林家和沈烨在剧情中有过什么交集吗？？
她对此毫无印象。
傅婉感觉似乎因为她这根搅屎棍，原著某些剧情在崩坏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林老太太侧头看向傅婉，好气又好笑，“怎么，这有什么惊讶的。”
“你是从嫦儿口中得知的吧？不过我倒是没料到你母亲会把这件事情也同你讲，更没想到你和殿下会在阴差阳错之下有了这么多交集。”
她原本平和地说着，忽然脸色一厉，犹如疾风骤雨。
“听说你之前在那些匪徒面前为保全林家的名声，直接跳崖了？！
“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家族名誉、女子名节固然重要，可生命何等可贵！”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流言蜚语我林家尚可解决，你若一命呜呼了我和你舅舅拿什么同你母亲交代？！”
不，她没跳，真不是她自己想跳的。
你们都误会了！
傅婉在心里呐喊，但仍做出乖乖受训的姿态。
低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像个委屈巴巴的鹌鹑。
林老太太见状闭上眼，指尖噼啪作响，她手指滚动，又捻了几颗佛珠。
不得不说，也不知是不是被拐卖以后受过惊吓，婉娘身上原本的戾气都被磨得七七八八，现在倒是看起来比原来乖巧顺眼多了。
她叹了口气：“罢了。名节事小，大不了以后你就快快乐乐地永远做你的表姑娘，傅家不要你，林家也养得起。”
沈烨忽然道：“老夫人此言差矣。”
“名节事小，可流言如刀，亦能杀人。”
林老太太沉默半晌，摩挲佛珠的动作顿住，她半眯着眼，去看眼前这个喜怒难辨，深不可测的年轻太子。
傅婉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迷。
这气氛如此古怪，傅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抱着茶盏喝水。
紧接着她便见沈烨这只披着羊皮的狼转头对自己绽开一抹温柔醉人的笑容。
“婉娘的清誉我愿意一力负责，她若是愿嫁，我便娶。”
“噗——”
她一口把嘴里含着的茶水喷了出来。
好好的，怎么牵扯到她的身上了。
傅婉倒吸一口冷气，可没防备把残余的茶水吸了进去呛得她不停咳嗽，眼冒金星。
沈烨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落在自己锦衣上的水渍，没说话，也没怪她，就那么含着笑看她咳嗽，看得她坐立难安。
傅婉满地找纸，最后还是沈烨递过来一张雪帕，她接过以后，边擦水边眨眼睛，脑子里的思绪已经拧成了麻花。
沈烨他没事吧？！吃错药了？
她恋爱脑最上头的时候也不过考虑过和萧夜谈恋爱，可自从知道萧夜就是沈烨，原著中她一家都亏欠至深的腹黑大反派后这心思就蔫得七七八八了。
他刚才说什么？娶她？
傅婉一颗心七上八下，脸也又红又白，不明白沈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老太太看了眼她，缓慢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殿下莫说笑了。”
沈烨：“不是说笑。元英在此对老夫人承诺，这句话永远对她一人有效。”
他转头看向傅婉，“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愿意。”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缓慢，像是怕她听不清楚。
傅婉怔怔地看着他，心跳声重若擂鼓，脸上和后背都隐隐冒出热汗，她手心有点痒，想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说话就好好说，能不能不要搞得像求婚一样啊，五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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