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蓬莱商行（一）
方知文一下站起来，急声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话说至一半，想起现在两个东家都在，转身道：“东家，这是我们店里的过卖，最近店里在装修没什么生意，所以就让这小子去办事。”
过卖傅婉是知道什么意思的，行菜、过卖都和跑堂差不多，只不过有具体的工作区分。
行菜就是端送酒菜的人，过卖则是在大堂招呼客人的服务员。
这个少年长得端正，言语间眼里有湛湛精光，看起来是个机灵的人，的确适合做过卖。
语毕，方知文从袖中摸出一张帕子给那小子，示意他擦擦汗，道：“平生，这位傅姑娘就是咱们店里的东家，你快仔细同她说说。”
方知文惊诧不过几秒，很快就稳定住情绪，耐着性子问清楚前因后果。
叫平生的过卖看到傅婉的脸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方才我去东街的粮油坊，往常都去那家店采购米面的，可是今日那家掌柜一见我就将我轰了出来！”
傅婉捏着下巴问道：“可有说明缘由？”
平生摇头苦笑：“小的也想知道，所以被撵出来后气不过，又冲进去想找掌柜理论一番，可那平日待我笑意盈盈的李老板今天一反常态，对我不耐烦不说，见我还想继续纠缠索性直接关门大吉了！”
姜华清皱眉，啪一声拍了掌桌子，整张木桌跟着位移几寸，发出嘎吱的刺耳响声。
店内几个做活的工人听到这声突来的响动吓了一跳，瞄了眼这一身妃色长裙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暗自嘀咕真是人不可貌相。
姜华清拿桌子撒完气，紧接着怒道：“我看就是蓬莱居的人搞的鬼！哪有把生意往外赶的商人！”
方知文叹气，这些都是商场倾轧中常用的技俩，有的大酒楼想垄断市场往往就会出这么一招。
只是一般是为了常用的商业竞争，他们店现在还没开起来呢，就被人如此对待，一看就是夹杂了私怨。
林歌脸上平静无波，他翘着腿转头看向傅婉，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傅婉听完平生的汇报，站起身：“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
“看看这蓬莱居的手伸的有多长。”
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地往集市走去，此时正值中午，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番瓜番瓜，新鲜番瓜！刚从船上卸的货，不新鲜不要钱喽！”
果蔬的清香杂着禽类的臭味，古怪难闻。
头上扎着白布巾的贩夫走卒们挑着扁担沿街叫卖，寒冷的大冬天，这些人打着赤膊，混浊的汗珠沿额头滴滴滚落，混在黑色麻鞋踢起的泥尘里。
这条街上有许多做买卖的人，青瓦小砖房里开着鲜鱼行、鸡鹅行、油作、砖瓦作等店铺，方知文装修店铺找的工人就是出自这里。
“几位客人挑鱼吗？都是每日新从湖里捞出来的鲜鱼，我店掌柜和鲁西船队有点关系，最鲜的几网都是送咱们长丰鱼行里头的！”
走进一家鲜鱼行，一个穿灰青布衫的中年人热情地迎上来，眼尾笑出来的褶子能夹死蚊子。
傅婉和姜华清不说话，在店里挑挑拣拣，随手捞了几条刀鱼和青鱼给店里的人过称。
那中年人看着看着就夸了出来，对傅婉道：“这位姑娘是个会挑的！挑的鱼都头窄身宽，这种鱼公鱼肉质嫩，母鱼鱼籽多，鲜！”
方知文摸出荷包，道：“我们家是开食店的，先挑几条试试你们家鱼的味道，若是好吃，可做长期生意。”
中年人来了精神，嘴咧得更高，眼皮的褶子更深。
他激动地搓手，好家伙！食店生意！
这要是谈的好，可是笔大订单。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可下一秒他谄媚阳光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方知文：“麻烦送到中街桂花坊。”
桂花坊，新开的食店？
中年人尴尬地搓搓手，问：“阁下可是蓬莱居的贵客？”
方知文顿了顿，笑着问：“怎么，贵店只做蓬莱居的生意，其他店的生意就不是生意了？”
他虽笑着，眼神里却无半分笑意，语气微凉。
中年人脸色突变，懊恼地一拍大腿，重重的一声“啪”落在空气里清晰可闻。
“嗐！不是蓬莱居又在桂花坊，那就只能是那家了。”
“你早说啊，害我浪费那么多口舌！”
“请回吧，大中午的真是晦气。”
前一秒还是晴天，下一秒就阴云密布，这变脸功夫令傅婉叹为观止。
她撩开脸上的蒙面白纱，饶有兴致地问：“你这么做，是听了什么人的指使？”
傅婉精致的五官一露出来就看呆了鲜鱼行的管事。
他看着美人，再大的火气也不好发作，讷讷道：“不是受了什么指示......”
傅婉信手抛了颗金珠扔给他，心里一阵肉疼。
可林家财大气粗，发给她的零花钱金珠、金叶子已是最小的面额了，为了给淑女斋撑住气势她只得这么行事。
中年男人手忙脚乱地接住珠子，眼睛都看直了。
着急忙慌地将珠子塞进嘴里咔吧一口咬下。
真的！
他眼睛一亮，心脏砰砰直跳。
傅婉见他愣着还不愿意说，莞尔一笑：“这位......曾老板，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有什么话不能敞亮着说，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更何况，这种信息一传十，十传百，你不说，我多走几家多问问总有愿意说的。”
说着她拨弄几下腰间挂着的锦绣荷包，哗啦作响，一听就极有分量。
中年男人眼里闪过浓郁的贪婪，伸出手急道：“诶诶，姑娘留步，姑娘留步！”
“我先问一句，姑娘开的食店就是蓬莱居对面那家吧？”
见几人神色，鱼行管事内心了然。
他捋了手下巴上稀疏的胡子，假惺惺道。
“不是我不愿意同姑娘说，是不敢呀！”
“姑娘可知给你们下了封杀令的是哪路神仙？”
姜华清不喜他故作高深的模样，双手环胸冷冷道：“不就是蓬莱居？”
鱼行管事听了伸出食指摇了摇，摸着胡子否认道。
“是，也不是！”
“是蓬莱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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