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观赛（二）

店小二很快就送上茶水，一杯眉茶，一杯云雾茶，自然比不得林府的名贵，只能算得上有些滋味。

好在傅婉和姜华清都不是挑茶的人。

姜华清低头抿了一口，便兴冲冲地抬起一节藕臂指向场中心，“你看，第一场就有这么多人。”

傅婉支着下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下看，一眼就看见了之前“刁难”她的那个吉祥楼小师傅。

无他，只因站在他身旁的那个男子长得太俊秀了。

几缕刘海飘逸地搭在额前，一身青衫，手里还摇着梅花折扇，端的是一派写意风流。

可这个男子居然站在候场的人堆里，他竟也是个厨师。

姜华清显然做足了功课。

她点了点下巴，对傅婉道：“喏，那天和你比试的小矮子旁边那位，就是关州吉祥楼的少东家谢羡生。”

傅婉若有所思，“谢羡生……”

“听闻他天赋异禀，五岁就学会了做菜，八岁开始掌勺，如今已经入行十年了。现在也开始插手吉祥楼的经营，可以说是文武双全。”

傅婉闻言诧异地挑了挑眉，竟然五岁就学会做菜了，足足比她前世早了十年，不愧是关州第一酒楼的接班人。

看来果然不能大意。

姜华清打量一圈，遗憾道：“醉仙楼和芙蓉酒家的师傅似乎早就比完了。可惜今日看不见他们的表现……”

说话间，比试开始了。

空地上，等候许久的一行十五人被黑衣官兵们陆续带到一张巨大的桌前。

桌上摆了十个罐子。

一个青衣官员坐在另一张桌旁，手里扶着一个筷篓，里头几十把银勺。

“这一轮，你们抽到的比试是——品味。”

傅婉怔了怔，“品味？”

虽然他们离得不近，可裁判小哥声音洪亮，她在的位置也能将场里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居然不是颠勺了吗？

傅婉顿时来了几分兴趣。

比斗场中，听到这个黑衣人这样说，好几个厨子面露疑惑。

见状，一直坐着的那名青衣官员起身，给每个厨子都分发了一柄银勺。

发完勺子，他走回桌前启开罐子的红封，一股若有若无的辛辣香气飘了出来，随着十个罐子完全开启，弥漫在空气中愈发浓烈。

“这些罐子里装的都是西域阁用不同量的辣椒调制的辣酱，辣度不一。”

“诸位要做的很简单，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品评完罐子里的所有酱料后作出辣度的排名。”

青袍官员介绍完规则，不顾面前所有选手突变的脸色，径直坐回位置上，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铁面无私。

“这第一轮竟这般容易？”

一个鼻梁有痣的方脸汉子嘀咕完，摸了摸人中上的胡子，冲裁判拱手道：“尚食坊张有才，愿先试试这一关！”

黑衣裁判板着脸，对他的自告奋勇没有做出任何点评，只轻轻颔首，冷酷道：“可。”

说完让出位置，让他走上前试味。

四周顿时一静，其余人站在原地不同，神情各异。

有的不甘心第一个出风头的机会被他抢了先，正在捶胸顿足。

有的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神情谨慎犹豫，还有的如谢羡生悠哉悠哉地摇着折扇，神情懒散，仿佛不是站在比斗场而是在自家花园赏花。

张有才见裁判这样冷漠，心里有些打鼓。

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得极静，张有才这才有了几分自己在比赛的紧张感，拿着银勺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硬着头皮走到第一个罐子前，挖出碗里的一勺伸入口中，辛辣的滋味缓解了他的情绪。

然而，尝过第二罐后，张有才脸色陡然变化。

他迈步走向下一个。

没过多久，十个罐子前的辣酱就被他一一尝过。

越到后面张有才的脸色越难看，他踌躇许久，见一柱香快要燃尽，只得咬咬牙将自己的答案交给桌前的官员。

那官员展开纸条，只扫一眼便站起身。

“叮——”

桌上的金铃敲响，代表第一位选手比试结果已出。

“不通过！”

第一人的失利引起一片哗然。

看台上的寂静被打破，开始窃窃私语。

“没想到尚食坊的人先折戟了。”

姜华清显然对这家食店也有几分了解，她蹙眉道：“尚食坊虽不如醉仙楼，芙蓉酒家有名，但也算蜀州城的二流水准，却败在了第一轮！看来品味这道题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好解……”

她看着张有才的垂头丧气，想起他刚开始的胸有成竹，感慨地摇了摇头。

傅婉双手托腮，望着比斗场中的景象饶有兴致地扬了扬唇角。

“有意思。”

诚然五感并不能直接决定一个厨师的好坏，但若一个人嗅觉或味觉能超乎寻常的灵敏势必会使他在这一行事半功倍，也就是俗话说的天赋异禀。

而厨艺竞比既然要选出这一行的佼佼者，这些辣酱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傅婉猜测，这十罐辣酱之间的辣味差异微乎其微。

按照张有才刚才的速度来看第五六七罐之间差异略大，但第一二罐和后三罐之间的差别最难判断。

要是制定规则的人坏心一些，两罐之间的辣椒用量甚至可以只有个位数的差距……那就更难分辨了。

傅婉把自己的想法说与姜华清听。

姜华清倒吸一口冷气，“可是这么苛刻的条件，真有人能辨别出来吗？！”

“叮铃铃——”

场下，金铃声不断。

陆续又有七个人比完，而结果均是不通过！

看台的气氛变得更加燥热，一双双眼睛不错眼地紧紧盯着场上最后剩下的两人，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出现。

傅婉打量几眼最后剩下的那一高一矮，视线最后定格在最后边的谢羡生身上。

宽大的木桌旁，体态臃肿的男人看着面前十个圆咕隆咚的陶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只剩他们两人了……

站在这里，看台上成千上百双视线使他如芒刺背！

胖男子回头看向那个懒洋洋地摇着折扇的俊秀男子，搓了搓手窘迫问：“这位公子，不如你先吧？我……我有点紧张。”

谢羡生嗤笑一声，却什么也没说，随意点头道：“也好。”

他走上前，收起折扇，抬手一一尝遍所有样品。

一罐尝完，便走向下一罐。

脚步不停，竟没有丝毫犹豫，让人怀疑他有没有认真辨别。

谢羡生随意探出粉色的舌头抿了一口勺上的酱料，边尝边往青衣官员面前走。

尝完后，立马提笔写字，洋洋洒洒几分钟便递了上去。

“叮——”

金铃第九次响起。

青衣官员洪亮有力的声音传至所有人耳边。

“吉祥楼谢羡生，过！”

片刻的安静后，鼓掌声、惊呼声和叫好声连绵不断。

“过了！”

“不愧是关州第一楼，不过这个厨子长得也忒清秀了点吧？”

“这轮怎么回事，不会就谢羡生一个通过吧？！”

“我怎么感觉别人比的没有这项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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