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定情
傅环珮那边愁云惨淡，傅婉那边却喜气洋洋。
她抱着整整一箱子黄金，从赛场走到淑女斋，一路嘴角就没咧下去过。
金子，金子！
嘿嘿嘿。
姜华清挽着傅婉的胳膊，也笑眯了眼。
“魁首！！婉娘，我们淑女斋是头名！”
谁能想到呢，仅凭傅婉一人就能力挫蜀州两大老字号和京城新贵蓬莱居！
两人的马车走到街口，中途却被方知文拦下。
方知文紧张兮兮道：“东家，东家！”
他语气激动中还带着无边喜悦。
“您可不能从正门走，如今咱们淑女斋门口挤满了来预约的食客！这些人已经缠了我一个时辰了，翻来覆去地问咱们淑女斋何时开业。”
“若是被他们发现你回来了，少不得也要缠着你！”
傅婉哭笑不得，“这么快就追到咱们店门口了。”
这厨艺竞比的后劲未免也太大了些。
方知文笑着点头，一贯儒雅斯文的脸激动得微微涨红，仿佛喝醉了酒一般。
“可不是，您可是赢了醉仙楼这种几十年的老店！”
“还有蓬莱居，听说他们此次也是花了血本，京城总店的人手不好动，所以他们花重金找了宫里的关系，请了御厨出山，却也没能挡下咱们。”
他笑着道，“刚才长丰鱼行的曾达还亲自登门送来了见面礼，怕我们记恨他上次不愿卖咱们鱼一事。”
傅婉从后门走进淑女斋，隔着几道门都听到前院传来的动静，她眨眨眼。
这宣传效果也太好了些，真是意外之喜啊……
方知文还道：“早几天，来应聘的伙计、厨子就踏破了门槛，今日恐怕人更多了。”
“我看这下还有谁能来使绊子？”
姜华清坐不住，兴奋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之前蓬莱商行打压咱们，不让菜行给咱们卖菜。”
“还挖咱们墙角，把后厨的底子都掏空了……”
她冷哼一声，啪一声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
“然而那又有何用，这下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他们还能使出什么招来？”
一提起讨人厌的蓬莱居，方知文也跟着绷紧下颚，他嘲笑道：“恐怕是黔驴技穷了，竞比一结束，淑女斋云亭打败所有人得了头名这事跟着也传开了。”
“蓬莱居知道没多久后便紧闭大门，之前隔三差五就来咱们门口耀武扬威一番的蓬莱居掌柜今天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傅婉支着下巴，看他们这么高兴，嘴角也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笑着点头，“好。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又敢喝酒了？”
她头顶突然响起一道低醇的声音，语调别有深意地拖慢，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傅婉下意识抬头，一眼就看见一只凸起的喉结，再往上是沈烨光滑白皙的下巴。
不知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突然想开了。
她忽而觉得喉咙有些干哑，低低道：“敢啊，有什么不敢的。”
沈烨一顿，眼底漫不经心的笑意逐渐散去，眼睛愈发深邃幽沉，看着她神情专注。
智计卓绝的太子殿下的脸上难得带了丝不确定。
“什么？”
傅婉看着他怔忡的表情，心脏越跳越快，一股被隐忍已久的情愫仿若掩埋已久的熔岩，在火山里不停翻搅。
傅婉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岩浆拍在石壁上的砰砰声，那是自己的心跳。
为什么她那么害怕他利用自己？
为什么一想到他可能上战场，受伤就心慌得不行？
对萧夜的好感，在老虎林被明确却不得坦诚的心意，一直压抑不得出的那股冲动。
这些太过复杂的心绪使她呼吸有些急促。
傅婉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掌，一双眼睛不错眼地专注盯着近在咫尺的沈烨。
沈烨见她一直不说话，以为自己误会了。
他低垂眼睫，沉默几秒，平静道：“其实……”
没说出口的话语被堵在半路，沈烨脖子一沉，又一热。
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环了上来，沈烨僵在原地，却感觉到她不熟悉的亲近。
沈烨的眼眸彻底沉下，一把拽下她环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死死按在桌上。
傅婉感觉飘飘忽忽如坠云端，等她从云上下来好不容易踩实地面就见沈烨又一次凑近。
她一把捂住他的嘴，喘着气道：“饭煮糊了。”
说完撒腿就往后厨跑。
沈烨没有再缠着她的意思，他单手撑在桌上，懒洋洋地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像只吃饱了的狮子般脸上带着餍足。
文渊溜溜哒哒地走进来，看着沈烨现在的模样惊恐地连退三步。
怎么回事，一向洁癖的人衣衫凌乱。
怎么回事，这几天都愁云惨淡的人突然……突然这么荡漾？
一周后，淑女斋正式开张。
早几天就得到消息的食客们兴冲冲地往桂花巷赶，却发现门口杵着一个硕大的花篮。
上面还用金纸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幅对联，八个大字。
“云亭师傅，妙手回春！”
“淑女斋不是食店吗，怎么还被人送了妙手回春的联子。”
“你还不知道呢？云亭师傅还会食疗！就是靠做菜治病，咱们蜀州的刺史大人就是吃了云亭师傅做的药膳才把头风给治好了！”
“真的假的，这么玄乎？！”
“当然是真的了！这几日大街小巷都在传呢，我有一个朋友，是刺史大人的同僚的下属的下属，他亲口告诉我的。”
“好了别聊了，快走吧！再晚点就赶不上饭点了。”
“什么味道，好香啊！”
几个食客走到淑女斋的门口一看，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正推着一个大铁架子往外走。
铁架子上摆着一扇乳猪，猪的身子从中间剖成两半，摊开挂在铁架上。
香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男人站定，伸手拿着小刀轻轻往猪皮上一敲，猪皮竟然就发出咔滋咔滋的脆响，露出里面的猪肉，散发浓郁的酱香。
荣达手脚利落地切好一盘脆皮猪肉，再淋上酸梅酱，高呼道：“淑女斋开业大酬宾，特色菜品烤乳猪今日半价。”
“提前在淑女斋预约了的客人，还可附赠一盘八宝蜜食和青梅酒。”
咕噜咕噜，空中响起一阵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四周诡异地安静几秒，下一刻空气就像沸水一般翻滚起来。
“来一盘烤乳猪！”
“我也要，来两盘！我提前预约了，能不能插个队？”
“插什么队？！”
淑女斋外食客们为了一个位子争吵不休，淑女斋内得到准入的客人们一个个又都恢复了斯文的模样。
只是唯有在吃东西时狼吞虎咽。
二楼雅间，此处的装潢比二楼更加富丽堂皇。
厨艺竞比结束后的宣传结果远远好于预期，因此傅婉想想还是不用力过猛了，要是一楼的装饰被一些食客不小心碰碎了，她想想还是挺心痛的。
傅婉端着菜走上二楼，却在拐角处被人抵在墙上。
沈烨低头一看，轻挑眉梢。
“开业的日子，做一大桌菜给你的前未婚夫吃？”
“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嗯？”
傅婉推了推他，发现他就跟一堵墙似的根本推不动，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在一起前这人看起来虽然偶尔攻击性强，但大多数时候也是冷冷淡淡，斯斯文文的。
怎么在一起后这么黏人。
沈烨抱着她，眼神忍不住在她脸上逡巡。
从上挑的柳眉到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最后是淡粉色的嘴唇……
沈烨冷哼一声，眼底的神色却逐渐加深。
“停！”
傅婉凶巴巴地瞪他一眼，无奈解释道：“官商关系总要处理一下吧……”
“还有他之前帮了我一些忙，这次又亲身宣传，我总得做个表示感谢下人家吧。”
她眨巴下眼睛，道：“你要是不放心也一起来吧，反正你俩也认识。”
沈烨得了她这句话，这才满意放开她。
傅婉没忍住又瞪他一眼。
这人怎么八百个心眼子，迂回半天也不好好说话！
傅婉走到圆桌前，数了数菜色，发现还缺一道菜，便对沈烨道：“你去，帮我把烤架上的烤鱼端上来。”
沈烨嗯一声，从善如流地去干活。
一点没有被支使的不快，仿佛这是理所应当。
淑女斋门口，江厌离一身常服在门口站定。
墨生看着门口的巨大花篮，听着往来食客对自家世子病症的讨论，面色不快。
“这，公子你的病这怎么闹得满城皆知了？”
江厌离神色如常，他摆摆手道：“云师傅提前和我打过招呼，她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这也没什么。”
“更何况，云师傅有这样的本事能造福更多的人本就是一件好事。”
墨生动了动唇，没再说什么。
“刺史大人？”
一道微哑的女声自二人身后传来。
李玄机挑了挑眉，诧异道：“未曾料到能在这里遇见二位，真是巧。”
江厌离有些尴尬。
这段时间，因为李玄机一直在以金针之术辅以云师傅的药膳为他治疗失眠，故而环佩误会了他和李玄机，老是因为这事委屈。
好几次都哭了。
江厌离怎么跟她解释她都不信，再加上李玄机说傅环珮做的药汤可能和药膳药性相反，所以也不再让他喝傅环珮的药汤。
环珮因此变得越发敏感，而且她自厨艺竞比后心情就很差，总是心不在焉，所以他们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相处了。
而江厌离为了避免她误会更深，更是主动避免和李玄机碰面。
李玄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甚至似乎察觉出了点什么，好几次都主动在花园避开他，这让江厌离对李玄机也有些愧疚。
江厌离尴尬地点头，“来捧一个朋友的场。”
李玄机明白了些什么，笑道：“是云师傅？”
“不，是环佩的姐姐。”
李玄机恍然大悟，唇角牵起的笑意更深。
不愧她暗中调查又一手准备了那么久。
嗨呀，真是天赐良机啊。
今日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不把你俩拆散了给我家太子殿下让位置，下半辈子我都不做道姑了！
想到这，李玄机柳眉微蹙，欲言又止地看向江厌离。
“这是我前不久从书局里淘来的医书，里面有些方子对江大人你的头疾很有好处。”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袖摸出一本医书递给了江厌离。
说完便点点头，和他告辞。
江厌离被不容置疑地塞了本医书，他再一抬头却只能看见李玄机头也不回的背影。
他想了想便把书递给墨生，“帮我收起来吧。”
然后抬脚往淑女斋而去。
墨生站在门前挠了挠头，他低头一看，瞪圆了眼睛。
“百味毒经？？”
这这这，她拿错了吧。
这哪是什么医书，分明是害人性命的邪书啊！
墨生左右看看，想到江厌离已经去赴宴，不好打搅。
他咬咬牙，急得捧着书便去追李玄机。
一边走，墨生一边好奇地开封面，书却自动翻到了有折角的几页。
显然这是谁贴心为人折起的。
他不经意扫了一眼，眼睛越瞪越圆，心中惊骇。
这病症好像还真和公子的一样。
这，这些药材？怎么这么眼熟？
这些不是傅三小姐日日为公子熬的汤药吗？
墨生越往下看，心底越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是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墨生不笨，他很快想明白一切。
不可置信、失望、愤怒，所有情绪都堵在胸口，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更害怕的是，若是让公子知道了他心上人的真面目又是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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